“妈妈在喂六妹妹喝奶，腾不出手喝汤，爸你去喂妈妈，要不然等汤凉了就不好喝了。”小男孩黑亮的眼睛里透着真诚的光。
沈建民愣了一下才接过碗。
“哼！我还用你教？”
他说完，端着碗快走进房间时，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，见他几个儿子虽然盯着汤不停吞咽口水，但是谁都没有动筷子。
这些臭小子平时皮是皮了点，还算懂事！
“汤不能喝，但鱼肉还是能吃的，你们先吃鱼吧，”沈建民提醒说，“不过这鲫鱼肉刺儿多，得细嚼慢咽，你们可别……”
他话没说完，只听孩子们一声兴奋的欢呼。
除了老三吃相比较斯文，老大、老二和老四拿起筷子就开始夹鱼，将一大块肉往嘴里塞，精准地吐出骨头，像一个个没有感情的鱼肉收割机。
沈建民急忙道：“给你们老子留点！”
沈小四吐出一堆细骨头，“爸又不用喂六妹妹喝奶，吃鱼头和鱼屁股就好啦！骨头最少的鱼背会留给妈妈哒！”
“兔崽子！”沈建民气得骂了一声。
他强行压抑住怒气，端着碗给他媳妇儿喂鱼汤了。
“养那群没良心的小兔崽子有啥用？”沈建民朝老婆抱怨完，低头看向可爱的小锦宝，“还是闺女好！闺女是爸爸的小棉袄……”
“咚咚咚！”门突然被重重敲响了。
李露疑惑地看向老公，“这时候会是谁敲门呀？”
沈建民把刚喂了一半鱼汤的汤碗放下，起身往外头，“谁啊？”
“开门！”对方气势汹汹，“再不开门，可要砸门了！”
眼看老旧的绿色木门被砸得“砰砰”响，沈致远皱眉吐掉嘴里嚼剩下一半的鱼肉，先一步打开门，见门外乌泱泱站着一大群人。
“你们干嘛？大晚上……”
他话刚说一半，被带头的男人一把推开。
男人力道很大，沈致远猝不及防倒退了几步，摔在地上。
“哥！”老二急忙冲上前扶起他大哥，担心道，“哥你没事吧？”
老三和沈小四这时也都从椅子上蹦了起来，狼崽子似的狠狠瞪着门外的人。
沈建民赶忙把几个儿子护在身后，“这位同志，你是不是找错人了？”
男人走进屋子，看了一眼饭桌上的鱼，“找的就是你！”
“连生产队的鱼都敢偷，”他冷哼了一声，朝身后的人挥了一下手，“人证物证俱在，把这个小偷带走！还有桌上的赃物也给我端走……”
李露慌忙整理好衣服赶出来时，她丈夫沈建民已经被人抓走了。
“呜呜呜呜呜，”沈小四仰着脖子大哭，“爸爸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？”
他大哥拍了他一下，“别胡说！我们根本没偷鱼，爸不会有事的。”
“可他们说什么人证物证都有，爸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，”老二豆大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，抽噎道，“爸如果被判定是小偷，我们怎么办？”
邻居们议论纷纷，几个和沈家两口子平时关系不错的工友们进来安慰了李露几句，说他们相信沈师傅绝对不是会偷东西的人。
“那鱼不是偷的，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？”林玉兰混在人群里说风凉话，“饭都吃不饱还生呢，生这么多娃干嘛？这下可好，犯大错了！”
周围几个大嫂子不悦地皱起眉，瞧不上林玉兰这种落井下石的人。
“许强家的媳妇儿，”直性子的张红梅率先道，“你这人怎么说话呢？沈师傅家是吃你的还是喝你的了？生几个孩子关你什么事？”
“就是！我看你是自己生不出儿子，所以嫉妒人沈嫂吧？”
林玉兰气得涨红了一张脸，怒道：“我会嫉妒她？资本家女儿嫁了个小偷……”
不等她把话说完，沈小四冲上前用力踩了她一脚，疼得她哇哇叫。
“臭小鬼，你……你竟然敢踩我……”林玉兰气急败坏。
也不管对方只是一个七岁孩子，她抬手一耳光扇在沈小四的脸上。
只听“啪”一声脆响，小男孩右边脸上多出五个指印，红肿得像要渗出血来。
下午还和小四吵架的沈南兵见了，揪起林玉兰的衣服就想一拳揍过去。
沈文年及时拦住他二哥，“现在救出爸最重要，不要再惹事了。”
“三弟说得对，现在不是逞义气的时候。”沈致远说。
听大哥这么说，沈南兵强忍住怒气松开林玉兰。
“流氓！”林玉兰指着沈家几个儿子骂，“小偷爹生了一窝小流氓！”
“哎呀，许嫂你别说了，在人伤口上撒盐干嘛？”住许家对门的邻居好心劝说。八壹中文網
林玉兰“哼”了一声，理了理衣领子，“我懒得和他们一般见识。”
她气呼呼走回家后，张红梅单独对沈致远说：“你是大哥，要照顾好妈妈和妹妹，锦宝她还那么小，才刚出生不到一个月呢，哎……”
“嗯，我一定会照顾好六妹妹。”
“有什么困难告诉阿姨，能帮的我一定帮你！”
沈致远感觉鼻子酸溜溜的，微微哽咽道：“谢谢张阿姨。”
“说什么谢啊？大家多年邻居，都说远亲不如近邻，帮忙是应该的。”张红梅说完，偷偷塞了一个地瓜到沈致远的手里。
“这个不用……”
“不是给你吃的，是给你妈吃的。”
张红梅看李露像丢了魂似的呆呆坐着，很是心酸。
她又叮嘱了沈致远一些话，让他看好妈妈，才和其他人一起离开。
沈文年关上门，确定所有人都走了，才小声问他大哥，“那鱼真不是偷的？”
“当然不是！我要说多少遍，是钓的！是咱爸亲手钓上来的！”
“既然如此，”老三说，“周围应该有人看见吧？”
沈致远眼瞳骤然一亮，急忙说：“有！当时湖边有好多人都看见了……”
听他说得如此确定，老二激动道：“哥，我们现在就去找人，让他们给爸作证！”
“现在天太晚了，还是明天吧，”老三提议，“明天我也去。”
“我也要去！”沈小四抹掉眼泪，高高举着手。
沈致远点了点头，算是同意他加入了。
“爸不会有事的！”沈文年扶着面色惨白的妈妈，安慰说。
“妈妈，我们会救出爸爸，你放心吧。”沈小四已经变得斗志昂扬了。
床上，小锦宝听着外头的声音，心里也很为爸爸担心。
一整晚她妈妈都没有睡，无声地流眼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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