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小石从七岁起开始恋爱，过去的二十三年里，他不知失恋了多少次。
可他并没有成为一个情场浪子，在听到少女的提议时，他仍是脸红得像煮熟的虾一般，呼呼冒着热气。
“我们才第一次见面，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，怎么能轻易……轻易让我……和你……”王小石指着自己，又看向她，结结巴巴地道。
“你是谁不重要，重要的是，你很有趣。”少女忽然叹了口气，道，“这世上，有趣的人已经很少了。万一以后再也遇不到，岂不是很可惜？”
“那若是遇到了呢，将上一个人赶走？”不知怎的，王小石忽地就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。
少女诧异地看着他，惊讶地问道：“为什么要赶走？我爹爹就有很多情人，她们一直住在一起，我也从没见她们吵过架。”
原本正悄悄听着他们对话的李尧猝不及防地被口水呛了一下，猛地地咳嗽起来。别人不知道，他还不知道她爹爹是谁吗。
若是被那位听见这话，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情。
“那不一样！”王小石的脸更红了，但是他的眼神却愈发坚定，“成为情人，是要相互喜欢才行的。而喜欢，是绝对不想和别人分享的。”
“你或许觉得我有趣，但是……你并不喜欢我。”起码没那么喜欢！王小石有些失落的想，到底没说出最后一句。
他承认，他是心动的。毕竟这样的少女，天下有几个男子能不心动。
可他同时也是善良的。
在少女那双明亮的眸子里，有好奇有憧憬，却唯独没有对待喜欢之人的羞涩。这并不是喜欢，更谈不上爱，只是对于未知世界的好奇与向往。
这世上多的是想讨她喜欢的人，却从来没有人告诉她，该如何喜欢一个人。
少女敏锐的察觉到眼前这个青年并非无动于衷，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拒绝自己。
风雪停，太阳将出。
少女带着满腹疑惑，同李尧一行人离开小店，往京城方向去了。地面上的血还未干透，明明是昨夜的事，却仿佛上辈子发生的一般，恍如隔世。
精瘦汉子等人也在这之后没多久就离开了，他们虽也是去的京城方向，却有意与李尧等人隔开一段距离，生怕招惹麻烦。
白愁飞看了眼魂不守舍的王小石，突然道：“既然舍不得，为什么要拒绝。”
王小石回过神，摸了摸后颈，嘴硬地道：“我哪有舍不得！我只是在想到了京城会不会因为今日的事惹上麻烦！”
白愁飞并没有戳穿他的谎言，只顺着他的话说道：“虽不知那姑娘的来历，但从她能让边军高手给她做护卫来看，恐怕家中非富即贵。”
“我说的麻烦不是她！”王小石瞪了眼白愁飞，很是不满他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。
白愁飞也见好就收，道：“好好好，我不说她了。依我看，那位傅相爷恐怕正头痛着呢，哪有时间管你我这样的升斗小民。就算麻烦真的落到你我头上，从决定来京城的那一刻起，你我还怕麻烦不成？”
王小石一愣，忽然抚掌大笑起来。他的笑声爽朗豪迈，让人听了忍不住跟着弯了弯嘴角。
“老白，我忽然开始期待了。期待‘麻烦’的到来！”
车轮碾过积雪，打出咔吱咔吱的声响。听梅往手炉里添了炭，重新送到赵柔安手里，低声道：“主子，那两人还跟着。”
观竹好奇地掀了掀车帘，果然瞧见他们队伍后头，一男一女坐在骡子拉的板车上，正不远不近地跟着。
那男子满面胡须，头发蓬乱，也不知是多久没收拾了。和他一起的女子梳着妇人发髻，看上去干净许多，却也衣着陈旧。
这两人正是先前在小店里缩在角落小夫妻，那妇人之前还曾提醒过李尧，让他给少女寻些吃的压压药味。
陆嬷嬷轻轻打了一下观竹的手，不悦道：“小心别让风吹进来。”
观竹闻言，忙将帘子放下，见赵柔安连头发丝都未动，这才松了口气道：“小的下次不敢了。”
天下第七并没有猜错，那小店里的少女正是玉华公主赵柔安。她此时正抱着手炉，倚在小几上闭目养神。
听到观竹的话，她忽然睁开眼对陆嬷嬷道：“嬷嬷，你去叫那个妇人来陪我说说话，这车晃得我睡不着。”
“这……出门在外，还是谨慎些好。那妇人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历，万一……”陆嬷嬷皱眉，有些不安地提醒道。
赵柔安扯着她的衣袖轻轻晃了晃，道：“嬷嬷，我真的要闷死了……”
“别乱说！主子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！”宫里谁人不知御医曾经断言她活不过二十岁，所以陆嬷嬷最听不得她说‘死’字，闻言立刻打断道。
“听梅，你去将那妇人带过来。观竹，让小李将军去将那男的扣下。他们老老实实便罢，若是……也好有个倚仗。”
那妇人被‘请’来时，有些无措地搓了搓自己的衣裙，这才敢伸手去摸马车上的坐垫。
赵柔安细细打量着妇人，从她的发饰看到她的五官，再看到她的衣服，最后落在了鞋上。
妇人的鞋已经湿了大半，踩在马车的毯子上，留下一个湿乎乎黑漆漆的鞋印。
“这！”妇人立刻又站了起来，有些局促地摸着鼻子，道：“对不住对不住，把您的这给弄脏了，我……我……”
她似乎想说赔，又不敢说赔。因为，这里面摆着的任何一件东西，哪怕卖了她也赔不起。
“坐着。”赵柔安有些受不了她的战战兢兢，不高兴地命令道。听梅闻言，忙拉了拉妇人的衣袖，示意她坐下。
那妇人以为她会问自己为什么跟在车队后，也早就想好了如何回答。没想到，眼前的少女似乎对这个没有半点兴趣，提都不曾提一句，反而问道：“你们是夫妻？”
妇人一愣，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。赵柔安想了想，又问道：“那你喜欢他吗？”
妇人低下头，声如蚊蚋：“喜欢。”
赵柔安眉头紧锁，似乎是想起了那男人胡子拉碴，不修边幅的模样。万分不解地道：“他……那样，你也喜欢？”
妇人的头垂得更低了，却仍是相同的回答：“喜欢。”
就在妇人内心忐忑之际，一只纤细的手出现在自己视线里。赵柔安用手拖住她的下巴，将妇人的头抬了起来。
妇人一惊，下意识地想侧过头去，却被对方紧紧捏住了下颚。她的目光被迫落在赵柔安的脸上。
柳叶横眉上，秋水卧眸波。妇人不由得愣了愣，随即垂下眼不敢再看。
“你说话为什么总是低着头。”赵柔安收回手，道：“我又不会吃了你。”
“我习惯了。”妇人稍稍抬起头。却仍不敢看她。赵柔安也不再勉强，继续问道。
“喜欢一个人，是什么感觉？”
到这时，妇人已听出一些端倪。显然，眼前的小姑娘还在想小店里王小石说的那句话。她叫自己上来，或许也是因为自己已经嫁人，更清楚男女之事。
想到这，妇人的心顿时安稳不少。唇边小小翘起一个弧度，小声到：“喜欢一个人，就是无论何时何地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对方。只要对方开心，自己也会开心。对方难过，自己也会跟着难过。”
“那岂不是完全受人摆布？”赵柔安抿了抿唇，不是很喜欢这个答案。她随手将小几上的糕点推了过去，道：“边吃边想，想清楚了再说。”
很明显，这个答案她并不满意。
妇人顺从地吃了一块点心，心里有些好笑。这小姑娘做事当真是直率得可爱，几乎毫不掩藏自己的心思。
将嘴里的东西咽下，妇人才重新开口道：“姑娘不知，喜欢一个人时，自然是发自内心的希望对方好。人的感情是不能用得失利益来衡量的。姑娘还小，等过些年就懂了。”
“等？”赵柔安忽然笑了，她右手托腮，似笑非笑地看着妇人道：“你知道吗，我最讨厌别人让我等了。尤其让我等的人，还是个骗子时，就更可恶。”
“骗子？！”妇人吃了一惊，懵懵地看着赵柔安，道：“你是在说我？”
她低下头，似乎委屈至极：“我说的都是实话，我没有骗你！”
赵柔安轻笑一声，拉过她的手同自己的放在一块儿比较道：“起初，我想着女子也不是没有脚大的人，估计你比较特别。后来，我碰你下颚时，你反应很大，我以为你不喜欢别人碰你。可是，你的手骨节分明，看，比我的长那么多。”
“所以我就很好奇，这个在我面前羞涩地说着对丈夫感情的妇人，到底是男是女。”她一边说着，一边抬手往妇人胸/前探去。
“你一个小姑娘，怎么比男子还大胆。”妇人一改先前的娇羞模样，一把捉住少女的手，无奈叹道。
“你一个大男人，不也比小媳妇还娇羞吗？”赵柔安反唇相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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