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对白宛强势的询问，女人依旧眼神麻木，紧紧抓住女儿的手，好像这样才能获得一丝安全感。小女孩有些畏缩，跟母亲靠在一起，但又忍不住抬头偷瞄她，眼神里带着点期盼。
白宛现在手臂还隐隐作痛，看不惯女人这副懦弱的样子，语气不善：“大妈，你就这样让那畜生打你和女儿？”
她不能理解这种行为。为什么不反抗？虽然畜生现在也不是人了。
女人把头埋得更低了，身体发抖，明显在逃避。
白宛手指动了动，烦躁地抓抓头发，想抽烟了。她耐着性子，开门见山道：“那畜生到底是怎么回事，已经死了？”
知道发生了什么事，她才能想办法。要是那男鬼没被小狗克死，再遇见就是她们送死了。
听见“死”字，面前两人的身体都微不可见地晃了晃，眼神一致的迷茫，似乎陷入回忆中。
白宛觉得有些奇怪，正要追问，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虚弱的狗叫声。
两人迷茫的状态被打断，小女孩面露惊喜，轻声喊道：“小白！”
远处，小狗沿着水流缓缓向这边挪动，身形摇摇欲坠。它的身体混杂着黑和白，两种力量相互争斗，互相吞噬。来到小女孩面前，它终于坚持不住，倒下了。
小女孩扑过去，将小狗抱在怀里，轻轻抚摸它的背，安慰道：“没事了，没事了。”
见小女孩能碰到小狗，白宛有些惊奇。
小狗轻轻呜咽着，像在哭。在小女孩的安抚下，它逐渐平静，身体的白又逐渐占据主导，将黑暗的力量排斥出去，消散不见。
它轻快地叫了几声，是欢快的意思，舌头舔着小女孩的脸颊。
“小白，别闹。”小女孩“咯咯”笑着，刚刚的阴霾似乎逐渐减弱。
白宛已经不指望女人了。她蹲下，露出和善的笑容，问道：“小孩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小女孩的笑声中断。面对人，她还是有些害怕，怯生生道：“小花。”
“小花，我叫白宛，你白天见过我，对不对？”
小花将小狗抱得更紧了，但还是看着白宛，像是在思索，半天才道：“姐姐救了我和妈妈。”说着，她眼里多了些星光，看着白宛的眼神多了点依赖，重复着：“姐姐救了我和妈妈。”
见沟通顺畅，白宛大喜。她抬手，不在意小花脏乱的头发，轻轻摸了摸她的头，柔声道：“小花乖，现在没事了。”
明明之前被打时一直都是呆呆的，这会被白宛安慰了一句，小花反而涌出眼泪，抱着小狗就扑进她怀里。
小花将压抑的情绪——恐惧，痛苦，和始终缠绕的一丝悲伤——全部发泄出来。但即便如此，她的哭声也是小小的，像一直习惯的那样。
白宛轻轻拍着她的背，心里更是将那男人骂了千万遍。现在情况危急，她心中虽有不忍，还是开口道：“小花，能把小白借我下么？”
小花抽泣着，止住眼泪，看着像瞬间成长许多，望着白宛的目光沉寂：“姐姐有什么可以问我。”
顾及小花的情绪，白宛低声问小狗：“你咬死那畜生没？”
小狗“汪汪”了两声，同时小花也开口了：“小白杀不死爸爸的。”
这语气听着有些古怪，白宛还没想明白，小花继续说着，声音带着孩童般天真的苦恼：“小白打不过爸爸，每次都打不过，只能跑。”
白宛心中的古怪感在扩大，但看着小花身上的伤，她暂时把那种奇怪的感觉放一边，道：“小花先跟姐姐走。我们先回去治伤。”
小花很轻，抱着几乎没什么重量。小狗在前面带路，白宛抱着小花，女人也没来争夺，只是默默跟在后面。
只要回去找到黎轻语就好了，白宛在心中给自己打气。到时候对着男鬼再狠狠暴打一顿也不迟。
虽然才认识几天，但黎轻语已经成为对白宛最安心的存在。仿佛只要有她在，一切都不是问题。现在连撞鬼都没有上次那么可怕了。
三人在林间行走，四周有窸窣的声音，但离得并不近，好像在避让什么。
受不了过分寂静的氛围，加上也想了解真相，白宛斟酌着还是开口了：“小花，告诉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吧。”
在她心中，那男人根本不配当小花的爸爸。
“爸爸把小白踢死了，还要吃它，”说到这里，小花有些难过，但很快恢复平静，“我把小白藏起来了，爸爸喝了酒，很生气，一直打我，很痛。爸爸把我拉到屋里，要脱我的衣服……”
白宛将她抱紧，有些犹豫，觉得让小花回想这些太残忍了，打断道：“小花……”
但小花的语气一直很平静，好像仅仅是在陈述事实。她接着道：“然后，爸爸就死了。”
“？”白宛忍不住追问，“怎么死的。”
小花靠在白宛怀里，眼神越过她的肩膀望向身后，重复了遍：“然后就死了。”
白宛梗了下，猜测小花是不是遗忘了最痛苦的部分，不敢再多问，只道；“死了就好。”就是畜生死了还不消停，还要变成鬼来害人。
小花似乎累了，闭上眼，在白宛怀里缩成一团。
三人一狗又这样静静走了许久。
现在不知是凌晨几点了，黑夜裹着的冷气变得越来越浓，月亮好像也被这冷气裹着，变得暗淡，被逐渐遮掩、缠绕，失去逃脱的空间。
在柔弱的月光里，白宛看见一棵奇怪的树。这棵树很特别，没有皮，但还活着。她印象很深刻，因为这是她第二次看见这棵树了。
或许是巧合。
白宛心里感觉不妙，但还是说服自己。
然而，第三次、第四次经过这棵树，这棵与之前看见的一模一样的树时，她终于无法欺骗自己。
是鬼打墙，跟上次熊外婆的地盘上出现的情况一样。
小花醒了，睁开眼，望着被黑云完全遮掩的天空，声音里带着畏惧：“爸爸来了。”
“快走！”
白宛加快脚步跑起来。小狗在前方奔跑。身上的光辉变得明显，整个焦躁不安。身后，那股臭恶的气息快速袭来，她凭本能，弯腰打滚，避开攻击。
手臂被树枝划伤，小花也摔在了地上，白宛顾不得痛，抬头望去，被眼前的情形震惊了。
男人的鬼形膨胀得像山那么大，遮天蔽日，看不清身体和躯干。刚刚向白宛攻来的是一道粗长的黑影，像鞭子般。现在，男鬼的身上长着七八道这样的鞭子，挥动着，带着黑气。
白宛被它这副尊容恶心到了，念道；“太丑了，怎么会有这么丑这么恶心的东西。”
男鬼本来在“桀桀”笑着，听到白宛的话，声音变得像尖锐的金属声，发怒道：“死，你们都该死！”
数道黑影攻来，女人毫不反抗，被第一个抓住。小花跑得慢，但有小狗护着，白色的光芒排斥着黑影。白宛借用树木遮掩，东躲西藏，避得很是狼狈。幸而黑影每每要触及她时，都会卡顿下，给了她喘息的空间。
见状，男鬼的语气变了，对着白宛多了垂涎的意味：“你身上……有什么东西。”
更多的黑影袭来，将生存空间压缩得更小。白宛终于避让不及，被黑影刺到了腹部。然而，刺到的一瞬间，黑影发出“刺啦”的声音，被瞬间消融，男鬼也发出痛苦的嚎叫。
“什么东西？”
白宛感觉兜里有什么东西在发烫，掏出来一看，是刚化成灰的符咒。
这是……黎轻语的符咒？
因为出来匆忙，白宛穿的仍是昨日黎轻语给的衣服，兜里有她过去留下的符咒。只可惜除去刚刚用过的，只剩两张了。
白宛面上大喜，又掏出一张捏在手里，虚张声势朝男鬼大喊：“有本事你就过来，我身上符咒多的是，看不把你烧个灰飞烟灭！”
这符咒的杀伤力大，男鬼也有所忌惮。但他不甘心就此放过白宛，黑影在空中悬停，双方僵持。
另一边的情况却是不容乐观。
黑影越变越多，小狗护着小花退到丛林角落，身上的光芒开始减弱。而早已被抓住的女人，此时身体慢慢被男鬼吞噬，已经少了一条手臂了。
“妈妈……”小花盯着上空喃喃。
白宛心中焦急。小狗看着不敌，仅凭她手上的两张符咒，根本不足以挽回局面。
这时，男鬼发现了空隙，一道黑影越过小狗的防护线攻向小花。他清楚，只要伤了这赔钱货，那小畜生根本不成气候。
“小心！”
白宛手上的符咒飞射出来，正正打在那道黑影上。黑影再度被消融，缩了回去。她也连忙冲过去，和小狗一道护住小花。
这时候也顾不得想缘由了，白宛只知道，一定不能让小花受伤。
她抱起虚弱的小花，手上捏着最后一道符咒，气势依旧凶猛，道：“小花，不要怕，我们一起干翻这个窝囊废！”
“窝囊废”这个词刺激了男鬼，他不顾疼痛，舞着黑影又攻了过来。
小花感受着身上的温暖，从刚才低迷的情绪中恢复过来，感觉心中充盈着一股力量。她握住白宛的手，声音变得坚定，大声喊道：“小白。”
小白长吼一声，身形逐渐变大，身上的光芒也越来越耀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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