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孩童不知愁”。
这大概是成年人对小孩子最大的误解了。
年纪小就不会有烦恼了么？当然不，只是他们更单纯好哄，随便掰几句毫无逻辑的谎话便能让他们信以为真。
“嫂子，我也知道这只是小孩子打闹，可……我家宝儿年纪小、她爸爸又不在身边，你也劝劝梵音，行吗？”
记忆中久违的家中，沈梵音感觉自己就像一缕游魂，飘荡着看当年。
当年的沈女士年轻又漂亮，正把小小的她揽在怀里，干笑着对上门来讨要说法的女人道歉：“不好意思啊妹子，这丫头从小被我惯坏了，宝儿没事吧？我带她去医院看看吧？”
沈女士这温柔的语调让沈梵音忍不住打了个寒战。
她正觉得恶寒时，小梵音开口辩解：“妈妈不要道歉！是她先抢沐沐送我的娃娃的！我不想给她玩！”
来人表情尴尬，支吾半天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：“宝儿怎么会抢你的东西呢？”
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，聂峰回家了。
他随便问了下来龙去脉，便对小梵音说：“你都这么大了，还玩什么娃娃？送给宝儿妹妹就是了。”
“我不要！那是沐沐妈妈从法国给我买的！”
小梵音年纪不大，却像只小狮子，英勇捍卫自己的财宝。
“不用不用，我们哪能要梵音的东西？我只是……宝儿伤得挺重的，我先回去给她涂药。嫂子，我先走了。”
女人走了，聂峰自觉没面子，拎着小梵音开始讲大道理。
什么做人要善良、要懂得谦让、要爱护幼小……
小梵音乖巧点头、一一应下，抱着娃娃不撒手。
似乎是怕自己不在家娃娃就会被送人，她第二天是带着娃娃去上学的。
或许她也没那么喜欢这个娃娃，她只是不想送给别人。
一周后，挨了打的聂宝儿抱着个与她的娃娃一模一样的娃娃，扬着下巴与她炫耀：这是她爸爸给她买的。
小梵音：“你爸爸回家了吗？那可真好，以后有人能陪你做作业了，我奶奶终于不用教你乘法表了。”
聂宝儿又哭了。
她妈妈又来了。
小梵音又被灌了一顿大道理。
沈梵音笑了。
沈女士和她当年都好傻啊。
乘法表哪用得着大学教授教？
所谓补习，不过是那女人想把聂宝儿塞进他们家、让奶奶喜欢聂宝儿的手段罢了。
可她不知道，每次聂宝儿睁着无知的双眼朝奶奶卖萌装傻的时候，奶奶就只会觉得她的小音音才是全世界第一聪明的崽，以后不继承她的衣钵研究黎曼猜想都浪费了。
眼前的场景变得模糊，须臾之间，沈梵音看到自己长大了。
她穿着高中校服，站在教学楼下等聂峰来接她。
原本她是不需要家长接送的，可那天傍晚突然下了暴雨，他们都没带伞。
苏沐是被苏泽接走的，本想把小梵音也送回家，可小梵音说她爸爸要来接她。
苏沐走后没多久，聂峰便到了。
他撑着一把伞，手里还拿着一把，急匆匆的赶来，还笑着问她是不是等急了。
小梵音刚刚接过伞，身边便有人因为拥挤摔进了水洼。
好巧不巧的，又是聂宝儿。
聂峰把雨伞塞给小梵音，背起聂宝儿，走入雨帘。
那时候，聂宝儿已经搬家了，与她家两个方向。
小梵音就看着自己的父亲背着她走远，没觉得难过，倒有些轻松。
她哼着歌，踩着水，迎着雨幕迈进那条幽暗的小巷。
“小孩，帮我个忙。”
“小孩，手机借我一下行么？”
-
“今年第一季度的净利润同比增长16.8%，其中……”
轩敞的会议室里，景泽珩坐在会议桌旁，微皱着眉头听着这些他早已牢记的数字。
他的心很乱。
小孩一点儿消息都没有，也不知道他们进展如何。
他看了眼手机，最后一条信息是沈梵音的司机发给他的，四十七分钟前，沈梵音进了曾家大门。
将近一小时了，再没有任何消息。
景泽珩有些烦躁，眉头皱得更紧了。
“咳咳。”
耳边传来景辉警告似的咳嗽声。
景泽珩侧头看去，只见景辉正用极度不满的眼神盯着他。
开董事会摆弄手机，他还敢再离谱一点儿吗？
景泽珩表情平静，收回视线，继续看手机。
景辉：“……”
就在他想要在桌下给景泽珩一脚的时候，他突然站了起来。
原本就紧锁的眉头皱得更紧，他的脸色差到让董事们本能般的打开了股市软件。
“咳咳，”景辉又清了清嗓子，眼中警告意味十足，“景泽珩，你有事？”
“失陪。”
景泽珩拿起手机就往外走，大步流星仿佛要去拯救世界。
景辉瞪大了眼睛，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的背影。
他很想把这个逆子拎回来，奈何董事们还看着，他不能跟着他发疯。
景泽珩突然停下了脚步，转过身。
景辉不由得舒了口气，还好还好，这小子还算知道什么叫正事儿。
结果，他就听到景泽珩说：“二叔，您跟我一起。”
景辉：“……？”
他自己发疯不够，还得再拽一个人？
景耀微皱着眉，低声提醒：“阿珩，开董事会呢！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。”
景泽珩只说了三个字，景耀便腾地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，一溜烟的冲了出去。
会议室回归安静，景辉干笑着扯了扯嘴角：“让他们去忙吧，我们继续。”
“董事长，这……”
景辉沉下脸来：“怎么？你也有事？”
妄想提出异议的董事直接闭上了嘴。
景辉的态度变化可不是因为景泽珩或景辉，只因为景泽珩说的是——
“沈梵音。”
若非情况不允许，景辉自己都想跟出去。
他也开始摆弄手机，想问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。
可，没人理他。
景耀和景泽珩到曾家时，曾家一片混乱。
曾婉婉在哭，还想去砍了苗坤；曾茂抱着她怕她伤了自己；曾老拧眉呵斥让他们闭嘴不要吵。
他们都没心思管曾家人到底是何模样，快步冲进曾婉婉的卧室，便瞧见了仍坐在地上、乖巧安静的沈梵音。
陆路的脸已经白得吓人了，豆大的汗珠挂在额角，已在强弩之末。
曾老想跟进来，却被景耀拦住，他轻轻摇头，示意曾老先去照顾曾婉婉。
曾老看了眼还有力气哭闹的曾婉婉，并不是很担心。
能哭能闹就没事，她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稳定崩溃的情绪。
相比于曾婉婉，沈梵音的状况才更值得忧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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