E小说 > 科幻小说 > 兰为王者香 > 第10章 檐上夜曲

寻着琴声的方向走去,丹若又一次来到了,她与鬼兰第一次见面时的那座花园。

        放眼望去,那一片碧绿的青草地上,开满了一株株色彩淡雅,散发着阵阵幽香的兰花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朝着那正房下的石阶看去,但却并没有寻到那抹洁白的身影。

        只闻其声,不见其人?

        这琴声明明已经近在耳边了,可人呢?为何又不在此处?

        丹若仔细一听,感到琴声好像是从头顶传来,便后退了几步,抬起头来,往屋顶上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果不其然,只见鬼兰依旧一袭白衣,稳稳地坐在屋顶的正脊上。

        看见丹若来了,鬼兰也停止了演奏,然后将琴收起来放在了一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阿兰是如何去到屋顶上的?”

        丹若睁大眼睛看着鬼兰,十分惊讶地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鬼兰听罢没有回答,而是从屋脊处顺着瓦片快速走到屋檐,然后顺势一跃,翩然地落在丹若的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 不愧是学舞之人啊!

        鬼兰的一整套动作,轻盈,平稳,流畅,又灵活自如,毫不费力。

        虽然从屋顶到地面的距离并不是特别高,但换作普通人的话,怕是早已摔得人仰马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拉起丹若的手,将她带到屋子的旁边,一架长长的爬木梯便出现在了眼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屋顶风景独好,阿兰可否邀姑娘一同赏月?”

        鬼兰抬头望向天空中的那轮月亮,声音仍然是那么温柔动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甚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丹若一边笑着,一边轻轻地踏上梯子,慢慢地,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。

        鬼兰紧跟其后,可动作和速度,却比丹若快了许多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人静静地坐在屋顶的正脊上,一边欣赏着皎洁的月色,一边感受着清凉的晚风,实在是惬意无比。

        丹若瞟了瞟身边一言不发的鬼兰,突然好想到了些什么,便咽了咽口水,然后试探性地,结结巴巴地问道:

        “阿兰,那个…呃…张太傅…他…他待你如何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是客人,而我是花郎。那你觉得,他应该如何待我?”

        鬼兰缓缓转过头来,云淡风轻地回答道。

        丹若听罢撇撇嘴,没有再继续问下去,而是换了一个话题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只是没想到,原来你就是万馥阁的头号招牌。我看你们头上的发带颜色都不一样,这是不是代表着身份的不同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是身份,是品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花郎还有品级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万馥阁花郎的品级高低,是用发带的颜色来区分的。三品束粉色发带,二品束蓝色发带,一品束红色发带。而上一品,也是全阁花郎中最高的品级,束的是银色发带。另外,还有一条金色发带,那是束在柳公公头上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鬼兰十分平静地解释完这些,语气里没有半分情绪的起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银发带着实是好看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丹若听完这些,不由得伸出手来,轻轻地摸了摸鬼兰头上那银色的发带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可我不明白,为何那么多客人不去找那些花娘,而来找你们?是因为他们天生就只钟情于男子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们之中不乏有一些人是真的钟情,但大部分的,不过都是为了尝尝鲜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鬼兰缓缓站起身来,抬头望向天上的月亮,然后继续说道:

        “女子见得多了,玩腻了,就想换换口味,试一试同为男子的我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万馥阁的客人都是男子吗?有没有女子前来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自然也有,但很少。偶尔会有几个名门望族的遗孀,或是遭遇夫君鞭笞毒打,拳脚相加的女子前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说到这里,鬼兰微微低下头,轻轻地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其实她们来这里,更多的是寻求一些温暖和安慰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在万馥阁这么多年,从来没有遇见过真正需要我们伺候的女子。她们可能只是需要一个拥抱,一对可以依靠的肩膀,亦或是一双能为她们擦去眼泪的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她们偷偷地来,又偷偷地去。她们只能一路谨言慎行,遮掩躲藏,而她们的夫君却可以光明正大,毫无畏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随着话题的深入,本来平静淡漠的鬼兰,语速开始逐渐加快,音量也变得越来越大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管你是女子还是男子,只要你无钱无势,你就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。说什么男尊女卑的社会呢?其实尊卑与否,早已由身份地位所决定,从来就跟性别无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鬼兰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,语气里也尽是愤懑与不平。

        丹若认真地听着鬼兰的讲述,不知不觉中,连眼眶也有些湿润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相貌威武阳刚之人,必定是正道之才;而皮相孱弱阴柔之辈,只配沦落烟花之地。决定尊卑的,除了身份与地位,大概就是外表之象了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从平静淡漠,到愤懑不平,到自怨自艾,再到无可奈何。

        听鬼兰一席话,犹品一杯五味陈杂的烈酒,也犹欣赏一支三部曲式的夜曲。

        如烈酒般,从清淡到酸甜,再到辛辣,苦涩,最后变得索然无味,但却是后劲无穷。

        也同夜曲一样,从安谧恬静,到热烈激昂,再回到一片寂静的氛围中,忧伤,沉郁,引人深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抱歉丹若,今晚有些说得太多了。我想,在你生活的鸢尾城,大概不会是这样的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如出一辙罢了,鸢尾城同样有着不少以貌取人,以偏概全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丹若站起身来,小心地移动着脚下的步伐,往鬼兰身边慢慢稍稍靠近了一些。

        望着鬼兰那寂寥的背影,丹若轻轻擦干眼角的泪珠,认真地说道:

        “其实阳刚之气从来都不是靠外表来决定,它是一种心境,也是一种内在的态度。一个人就算长得再有男子气,但内心还是胆小懦弱,没有担当的,那还算得上是真正的阳刚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听罢,鬼兰的嘴角微微扬起,然后缓缓地转过身来,温柔地看向丹若:

        “谢谢你今晚听我说这么多。身边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,我已经很满足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连这些都做不到的话,又如何能成为你的‘知音之交’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丹若一边笑着说着,一边向鬼兰伸出一只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快回去歇息吧。陪我逛了一整天,还跳了舞,见了客人,现在一定很累了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鬼兰又是一笑,然后一手拿起放在旁边的古琴,一手拉着丹若一起,小心翼翼地从屋顶上走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落地后,丹若步伐稍快地走在了前面。

        一阵微风拂过,扬起了她飘逸的碧青色裙角。

        望着丹若俏丽灵动的背影,鬼兰的心中不禁荡漾开了一片暖意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么多年来,丹若是唯一一个看法与世俗如此不同,却又与自己如此契合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 而走在前面的丹若,此刻也同样在心里细细地琢磨着鬼兰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在万馥阁这么多年,到底有没有一个真心对待过的客人?

        他说那些客人都是为了尝尝鲜,那他自己呢?是钟情于男子还是女子?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丹若还有好多问题想问,可话到嘴边,最终还是咽下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因为鬼兰对于她来说,好像始终还有着一些距离感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认识不过才几天而已,要彻底敞开心扉,的确是为时尚早了一点。

        缕缕月光清凉如水,照亮了前方的路,也洗净了丹若一身的疲惫。

        夜色中,两人互相道过别之后,便回到自己的居所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当第二天的灿烂晨光照射进屋的时候,丹若却还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中不愿醒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另一边的鬼兰却早早地起了床,梳洗完毕,一路走到了楼下的大厅,将万馥阁的大门轻轻地推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后,静静地坐在一张桌子前,悠然自得地泡起了茶。

        槐伯略晚几步也赶到了大厅,身后还跟随着几名杂役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看见鬼兰已经提前来了,稍显尴尬地笑道:

        “瞧瞧我这记性,差点忘记今天是取茶的日子了。哎,年纪大了,不中用了,还是阿兰聪慧过人,没少替我这个老糊涂张罗打点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槐伯这是哪里的话?幽茗居不过两三月才送一次茶,实在不算频繁。槐伯平日里不少事务缠身,偶尔没想起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。阿兰作为小辈,理应尽自己所能为槐伯分担一些才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鬼兰说完,将手上一杯刚泡好的,热气腾腾的菊花茶轻轻托起,送到了槐伯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 槐伯接过茶,只不过轻呷一口,嘴中便溢满了阵阵淡雅的清香。

        正当他细细品味之时,门外传来了一声马儿的短促嘶鸣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放下茶杯,和鬼兰一齐走到大门口,然后探头一看,原来是一辆载满茶叶的马车正朝着他们缓缓地驶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待马车停稳后,槐伯身后的杂役们便快速地围上前去,手脚麻利地开始卸货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名个子高大的年轻男子从马背上跳了下来,然后不停地往大厅里面张望,神色有些紧张,好像不太敢走进去的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 男子浓眉大眼,面庞饱满,容貌虽算不上俊美,但也端端正正,不至于招人嫌恶。

        虽然身材健壮有力,但背却微微有些驼,而且眼神躲闪,目光游离,明明一身富家公子的打扮,姿态和举止却像是一个自卑胆小,唯唯诺诺的做工伙计。

        眼前这一身小家子气的男子,就是幽茗居掌柜合欢姑姑之子,余半夏,人称半夏公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送茶而已,怎么还劳烦半夏公子亲自来一趟啊?”

        槐伯一看见半夏来了,便赶紧迈开腿迎了上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因为平日里都是底下人来送茶,今天半夏亲自出马,实在是让他有些意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哦…呵呵,这不是从昨晚就一直在招待公公嘛,今天正好也要送茶,我就顺便陪公公一起过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说完,半夏礼貌地笑了笑,不经意间一转头,便一下子看见了站在旁边的鬼兰。

        和鬼兰视线交汇之时,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,手里的折扇也不小心掉落在地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双本就躲躲闪闪的眼睛里更是多了几分惊慌之色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哆哆嗦嗦地从地上捡起折扇来,又手忙脚乱地打开,挡住了自己的脸,也挡住了鬼兰正向他看来的,那一抹柔情似水的目光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深深地吸进一口气,又长长地呼了出来,好半天后,才佯装镇定地看向鬼兰,然后一边摇动起扇子,一边结结巴巴地搭起话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阿…阿兰也在啊?呃…呵呵,真巧…”

        相比半夏那引人注目的夸张反应,鬼兰却显得平静多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似有月华流转的双眸,大大方方,深情款款地注视着眼前的忸怩作态的半夏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踏着轻盈的步子迈出大门,然后缓缓地走到了半夏身边,身子稍稍前倾,一阵温热的鼻息便柔柔地吹到了半夏的耳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半夏哥哥,多年未见,你可还记得阿兰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当…当…当然…记…记得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半夏的脸颊忽地升起两抹绯红,额头上还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,就连说话也好像比之前更加紧张和不安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瞧瞧,瞧瞧,这可真是‘忆昔联床风雨,叹今彼各天涯’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随着一阵端腔拿调,拖沓冗长的声音响起,半夏便如同遇见了救星似的,连忙从鬼兰的身边抽离开来,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直直奔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原来是柳公公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从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上慢悠悠地走了下来,一副神清气爽,闲适自在的样子,仿佛是刚欣赏完了一出好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公公可算…可算是来了,您…您里边儿坐,半夏给您…给您沏杯茶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半夏说话虽然还是有些结巴,不过之前那紧张的情绪,倒是已经舒缓不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用。你给我沏的还算少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柳公公说完,便轻轻地绕开半夏,慢慢走到了鬼兰的身边,然后一脸玩味地继续说道:

        “呵呵,好不容易见到曾经朝夕相处,情逾骨肉的兄弟,不好好叙叙旧,来管我这一个老人家做什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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