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待放榜的日子，齐泓光没得闲。光明小卖部第二家分店开起来了。
考完试，他便帮吴迪玉分担一些跑腿活：办理烟草经营年审和去临市拜访供应商。
以光明小卖部的体量，还不够跟大厂签订代理合同。因为十几年的合作关系，可以用极有优势的价格铺货。
这些事情对一个刚满18岁的准大学生很新鲜也极有挑战。按吴迪玉的话说，饭要一口口吃，路要一步步走。不会做的事，可以一件件学。
长兄做出表率，暑假里齐天和齐心表现乖巧不让妈妈操心。
齐泓光坐火车出发，临市通了火车，单程1小时，票价相当，比汽车缩短一倍时间。
供应商们从齐勋章时就认识，都是老熟人，齐泓光很顺利办完事，时间空余下来，又去考察了临市主要的两条商业街，看看有趣的灯箱广告和店铺装潢。边看边记在心里，等回平州之后，也可以学着把品牌广告嵌在柜台和展示柜上。
完成光明小卖部的任务，齐泓光还有一项秘密任务：逛一逛临市的电子商城。
他提前请教了利丰音像的老板，准备给明蔚买一台随身听。
“这款是索尼的随身听，日本进口，eq2，绿色的透明机身，像一颗绿色的豌豆。”
“或者是wm-sxf30。这款产品的外观主打年轻时尚风，支持fm/am调频，另外还支持自动反向播放功能。”
“要不就选择索尼的cd随身听——d-145。这是一款价格比较便宜的普及型号，机身纤薄轻巧，有蓝、红、黑三色可选。”
见齐泓光认真严谨的架势，老板问，“是自己听，还是送姑娘？”
也不说送人，直说送姑娘。
光是想到明蔚，像有根狗尾巴草扫过他耳朵，齐泓光耳根微红，“送好朋友。”
“好……朋友常听歌吗？”老板帮他分析，了解对方注重音质还是外形，才能投其所好，“让姑娘一见钟情的礼物，才能表达真正的心意，对吧？”
齐泓光唇角微勾，这老板买东西的口才，挺有小刺猬的风格。
这边明蔚突然打了个喷嚏，看了眼墙上的时钟。齐泓光今晚的车次抵达，想起临行前，齐泓光说等他。以前他出门，从来没说过这句话，明蔚感觉他会给自己带点什么小惊喜回来。
就像明爱国每次出差，总会给她和金素珍带礼物，从当地特产、小吃，再到衣服、书籍。
明蔚数时间，已经是傍晚六点。她等会要不要去火车站接他呢？专门去迎接，会不会太隆重了呢？她要带花去吗？
今年种的向日葵，又到了花期，宛如绽放在窗台的金色小太阳。明蔚撑在阳台上看入了迷，翘起小尾指数花瓣：“去、不去、去、不去”
沿着向日葵圆盘数着每一朵黄色小花瓣，每一瓣都是一份心悸与期待。
“去、不去诶？”明蔚感觉自己好像数漏了一瓣，“长寿，你不要从我眼前来回经过啦，我都分神喽。”
长寿抬起小脑袋，眼睛骨碌碌左看看右看看，难怪，全家就它一人，这家伙肯定拿它当替罪小乌龟。要是家里养了羊，就没它小乌龟什么事了。
正想着，明蔚把它抱起来，乌龟四条腿紧张地在空中乱划，喂！你龟叔恐高。
“嘿嘿，你帮我一起盯着这花，我们再重新数一遍，去、不去、去、不去”四周安静极了，只能听到清风拂过树枝，沙沙地落在心间。
长寿的注意力也集中在数花瓣上。在乌龟的视线里，夕阳透过窗帘，像颜色绚烂的油彩，晕染出少女柔美的侧脸，将一个雀跃的影子拓在上面。
“去、不去去！”
明蔚欢呼一声，又抱起长寿，“去！去！去！我去接他回家。”
齐天气喘吁吁跑上来，“刺猬姐姐！我哥、我哥他”
“你哥怎么了？”
“他说有事得在临市多待一晚，明天回，让我转告你不要等他。”
明蔚陷回座椅里，闭上眼睛，仿佛漏气的氢气球，顿时失去了上升的动力，好、想、他、呀！
齐天在小卖部接到齐泓光的电话后，一挂掉电话就猛冲上明家，堪比古代给将军报信的尽职骑兵。此刻也跟着摊在沙发里呼呼喘气。
明蔚缓缓睁开眼，“大圣，你确定他今晚不回？而不是晚点到？”
“比钻石还真，”齐天顿了顿，“不过大哥没说明天几点回。”
“临市到平州只有两班火车，一班下午五点半到，另一班晚上九点四十分到，都是临时停站五分钟。”
明蔚把希望留在了明天——明天她还要再数一遍向日葵吗？
小男生眨眨眼，“你要跟我去店里看书吗？二楼又进了一批新的小说哦。”
同是天涯盼归人，齐天对明蔚的失落感同身受。齐泓光不回来，齐天也觉得心里空落落。许是齐勋章这些年的缺席，长兄宛如家里的定海神针，他在，齐天感觉安稳。他不在，齐天格外盼着他早点回来，嘱咐自己去做点什么，或者给他讲奥数题。总之，只要他在就行。
少女伸出双手，在空中张牙舞爪，“我的脑袋在想：好想去看小说哦。可我的身体又在说：咦？怎么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动力呢？”
齐天扶额，遥遥与她互看一眼，两人难得如此默契。
“刺猬姐姐，喜欢我大哥，有点辛苦吧？”不愧是偶尔清明偶尔呆懵、同时拥有孩子和大人视角的小猴子。
正歪在椅子上的明蔚闻言，人立刻就抖擞了，猛地坐直，双手不自觉在膝头安放好。自从那天偷亲齐泓光被齐天撞见后，这世界上便有第二个人知道她的心思。
她从来不善隐瞒自己的心意，何况喜欢齐泓光这件事，她其实恨不得喜滋滋昭告全世界。就像她小时候经历第一次初潮，胸部发育、甚至头回做春天的梦，她并不觉得丢人，是每个人成长都要面对的事。
第一个知晓她秘密的，是此刻在一旁打盹的长寿。长寿不会说人话，总不至于用爪子沾水在地上扒拉出几个字：「特大新闻：刺猬妹喜欢齐小光。走过路过不要错过！」
“从没觉得辛苦，我很幸运，很幸福。”明蔚弯起大大的笑容，一想起齐泓光，忍不住想笑。
“你觉得我大哥也喜欢你吗？”齐天特别好奇她的想法。
“我们这辈子一直在一起，比你跟你大哥在一起的时间都长，”明蔚扭头看向那朵向日葵，“我当然有信心。”
等高考成绩出来，她就名正言顺地找机会告诉他这个秘密。当初填涂高考志愿时，她毫不犹豫地写下那所大学。谁也无法预料未来，她把握好了每个当下，一块一块汗水和努力的砖，铺就光明大好的前程——她在朝他奔去。
窗外传来“啾啾”两声，眨眼间向日葵旁立着一只翠绿羽毛的小鸟，声音清脆，正气凛然，仿佛它才是这屋子的主人。
明蔚心情很好，目不转睛地瞧，也学着小鸟儿啾啾几声。
“刺猬姐姐，如果你发现我大哥有个喜欢很久的人”
齐天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这个保守了好几年的秘密。
“喜欢很久的人？”
明蔚理解成假如齐泓光已经有喜欢的女孩了，这个问题她倒从来没考虑过。她的喜欢向来单纯直接，喜欢就是喜欢，只在两个人之间。
齐天郑重点头，以手握拳，清了清喉咙道，“是挺久了，我听心妹说她听妞妞说她听大江河说的。”
明蔚毫不犹豫，“小光开心就好，我只要他开心，平安健康，仅此而已。”
说完，整个人突然迟缓下来，说不上来怎么一种感觉，好像跟着长寿钻进了那沉重的龟壳里，周围一下子暗了。
夕阳西下，临市的晚霞映红了天空。金黄色的阳光比路灯还亮，笔直的光线洒在道路两侧的建筑上。
齐泓光仿佛听到明蔚在自己耳边感叹：哇！好大的咸蛋黄！
提前抵达火车站，齐泓光在包子店买了两个豆沙包简单果腹，反正今晚到家，明蔚肯定会准备一顿大餐等他。这趟归程让齐泓光不自觉加快了脚步。
几个年轻小伙子簇拥上来，齐泓光条件反射般避开。没撞到目标，年轻小伙们上下打量一番，见他生得高大，手臂线条紧实，嘟囔几句便走了。
齐泓光深谙唇语，知道他们在“说”：算那小子走运！找下一个人吧。
眼看这群人又撞倒另一个年轻人。
年轻人很快觉察自己的钱包被偷了，拦住他们不放，“还我钱包。”
巧了，这人齐泓光认识，他们曾经在一起打过篮球。齐泓光记忆力不错，过目不忘，加上这人有着一张令他无法忘记的熟悉面容。
晚饭时间，火车站候车大厅人并不多，许是这伙人常驻此地犯事，站内工作人员也目视前方，装作没看到。往来赶车的乘客也纷纷绕开走，徒留几个胆大的在一旁看热闹。
齐泓光掂了掂背包，上前拦住企图跑路的小偷们，长臂一伸，轻松从其中一人怀里拿出一个钱包。
“诶！那是我的！”
“哦？这钱包里有身份证，你说说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我干嘛要告诉你我的名字。”那人支支吾吾。
听出齐泓光口音不是当地人，对方又凶狠起来，“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，看清楚这里是谁的地盘？”
齐泓光不为所动，目光平静，却透着一股凌厉气势。毫不在意对方威胁，扬了扬手里的钱包，问，“你呢？叫什么名字？”
年轻人上前，“我叫雷亦朗，这个钱包里有我的身份证，和家人在1993年的春节合照，还有现金270元。”
齐泓光打开来看看，确实如他描述，而且那张全家福里果真有熟人。微微勾唇，把钱包还给雷亦朗。
“我劝你们好自为之，识相点就放下钱包。还有你，衰仔，自己要送上门来，把你的背包留下。”小混混从袖口摸出一把小刀，刀尖对着齐泓光和雷亦朗，泛着锐利的光。
空气一时陷入凝固对峙。
“雷亦朗，你打架比雷雨田厉害吗？”齐泓光突然出声。
雷亦朗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，“我5岁时打赢过他一次，之后兄友弟恭，两人再没比试过。以和为贵、以德服人。”
齐泓光懂了，他听雷雨田说过这位比他大2岁的堂哥，两人也一起打过几场篮球。如果雷亦朗的实力只能打赢三岁的雷雨田，那只好水来他掩，兵来他挡了。
对方四人，他们两人，武斗的话未必没有胜算。
听齐泓光和雷亦朗你来我往、旁若无人的对话，慢悠悠地，丝毫不受对方威慑，啊喂！小混混不要面子的啊！
为首的收起方才对人生充满怀疑的眼神，咧出他自认为最凶恶的表情：吓死你们！
齐泓光瞥他一眼，似是视而不见，并不作回应，姿态淡淡丝毫未变。
一时咒骂声四起，持刀的小混混骤然暴起：“弟兄们，都他妈给老子上！”
(https://www.eexsw.com/78803/29028736/)
1秒记住E小说网：www.eexsw.com。手机版阅读网址：m.eexsw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