E小说 > 科幻小说 > 〔综〕人间奇迹 > 第27章 疯子(26)

垂死在床上,感觉眼前被蒙上了一层光,意识迷懵混沌,嗡嗡的声音不停地钻进来,像是梦里的对话模糊不清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个月的医疗单……家里最近拿不出钱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还能借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能借的都借了,把房子卖了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切割光线,混乱得一塌糊涂,不,是疼痛,疼痛扰乱了神经中枢,他已经分不清是心里的痛楚,亦或癌细胞侵蚀了心脏吧。

        很久,所有的忍耐都结束了,就算是空心的泪也干涸了,有人走进来了,坐在他旁边,他还没有睁开眼睛,但他隐约猜出是谁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句句的,从前的记忆同梦一齐流失而去,难以辨认的时间轴,那个无助仍在坚持着的自己,不断哽咽,受难的后半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看,妈妈去白云寺给你求了个平安符,希望佛祖保佑我们渡过难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妈妈,要不我不治了,你们省些钱……我们回家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要说这些话!我们怎么舍得失去你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这个小挂件,你会怎么样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妈妈天天就把你揣在兜里,带你去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要是我死了就好了……

        祁迹猛然惊醒,背后冷汗一片,脑子里混沌不堪,以前的事情啊……眼前一片漆黑,看了眼时间,已经凌晨三点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最近刻意养成的习惯,祁迹扶着头甩开杂念,他观察医院的护士轮班时间,现在就是轮换空隙。

        等会护士来探班了,这个时间点同床的大多睡着了,他要快,其实祁迹现在的行动状态有点困难了,四肢有些无力,刚踩到地板上时身体好像都不属于自己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周围病人大多已经入睡了,和病魔缠身能安稳入睡的时间也不多,他要轻声,不要打扰到他们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快速地换下了病号服,用帽子盖住了头发,背着包匆匆离开,低头漠然地往外走,他尽量避开熟悉的区域,以免被熟人认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比想象中的简单,这是以前的他就设想过很多次的画面。

        回暖还没多少天,衣服太单薄了,刚走出医院的时候祁迹就觉得被冷到了,打了个寒碜,眼前雪堆一地,不过还没有彻底化掉,明明不过两个月,他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个时间点很难打到车了,不过他提前一天预约了出租车,这带他之前就调查过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选定了一个地方,安安静静地结束自己的生命,不阻碍任何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兔被叶梓杀死的地方,那片荒芜的山林,曾经他和叶梓从那带回叶城汐,祁迹想要在那里终结自己的生命,为这个故事画上句号。

        在路边等了一会,祁迹心是焦急的,若错过了这次机会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,还好司机没有让他失望,他赶紧钻进了车里。

        里面开了暖气,司机开了夜间电台,祁迹看着后视镜的自己整理一下帽子,他感觉身子暖贴了些,听着电台主持人甜美的嗓音,然后一阵电流声后切到了今天有人点的歌,是首柔情蜜意的小甜歌,旋律轻松悦动。

        祁迹不由得笑了,他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活着,不是一直躺在医院里,被病痛消磨彻底,拖累他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可能是歌曲的触动,师傅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初恋,忽然车停了下来,他透过窗看见犹如吞噬人的黑暗,将周遭微弱的光线吸尽,他心里没有恐惧,只有释然。

        师傅还和他叨了两句,很偏远,年轻人别作死,他年轻也热血过,想明白不作死就能活得更长。

        大叔应该是将他当成半夜探灵的作死青年了,祁迹给了钱,向师傅告别。

        再见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祁迹往里边走,很安静,只有树枝动的声音,雪地下陷的声音,祁迹拿着手电筒走深了一点,借着一点光坐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终于要结束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祁迹默念,他整理包里的东西,提前准备好的遗书、手机、刀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忏悔自己的懦弱。

        但他终究是选择了逃离第二天清晨的光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感到了解脱,

        一切终于要结束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祁迹举起了手中的刀子,在身上虚空比划了一下,他也很怕痛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刀下去应该很痛吧,一瞬间的犹豫,盯着干瘦的手臂思考——皮肉绽开,鲜血涌流,光幻想一下都触目惊心。

        可也不会再比继续活着更加痛苦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死了之后,就不会拖累他们。

        未来同样会死,长痛不如短痛。

        与其消耗他们的钱财,让绝症带走他。

        不如让他亲自解决一切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签署了器官捐献的手续,将他剩余的价值交付给其他人吧,代替他活下去吧。

        希望明天不会再到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思考的过程只持续不到一秒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直接朝手臂内侧自上而下地划开了深深的一刀,长度延至半臂,划破肌肤的疼痛没有那么快感知到,祁迹看着满臂的鲜血,一点点殷红的黑花落满一地,却满足地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在树下躺了下来,任由血液染湿了雪地,染红了衣服。

        叶梓刚睡着没多久,就被电话吵醒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烦躁得差点想骂人,忍下怒气一看,一见房玉霞的电话他连忙接通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阿梓,刚刚护士打电话过来说祁迹不见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手机差点就从手里滑下去,叶梓不知所措的脑子像一张白纸。

        等他的意识彻底回笼时,他已经在冷清的街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叶梓奔跑着,不要命地跑着,他知道他在害怕,害怕一个猜想,所以他不能犹豫,房玉霞和他说祁迹在病床留了张地址,留了串地址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什么也想不起来,脑海里只浮现着一处密林,或许是在曾经梦见过。

        梦里能清晰地看见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人,他站在雪中,手里拿着□□,似笑非笑,但他在哭。

        为什么?你为什么而哭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因为脚下那具尸体吗?

        他只在沿途留下一道道浅淡的痕迹,不知道奔腾了多久,天蒙蒙亮,他依稀看得清路了,但随着深入,心中的渺茫与恐惧一点点地如潮水涌了上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叶梓希望猜对了,又希望自己是错的。

        雪天冻得他的鼻子失灵,嗅一口全是冰渣味,描述不出味道,叶梓忍不住想祁迹会不会冷。

        越过一层层密林,满目无尽的树木,一片片的银条,叶梓心脏剧烈地跳动着,一种莫名的预感袭上心头,他觉得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后叶梓看到了远处的一束光,他赶紧跑过去,风好像停了,时间被按了暂停键。

        深棕发的青年躺在血泊之中,他脸上带着苍白的笑容,旁边放着的是前几天自己带给他的包,发上、睫上结了冰霜,手臂上一条长长的伤痕汩汩渗血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像尸体一样睡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叶梓如同在梦中被惊醒似地,目光仿佛刚从遥远的地方摸索回来,他僵硬地走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祁迹……”连声音都在发颤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发疯了一样地扑上去,按住伤口,怎么堵也堵不住,血还是不停地流,弄脏了他的衣服。

        怎么止不住……止不住,叶梓的绳崩裂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祁迹醒醒,不要睡,我带你回去,他们一定会治好你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满手的血,那人一动不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醒醒啊,阿梓来了,我来找你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身后有谁在呼喊着他们的名字,可叶梓仍不知疲惫地大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骗子,你说了来年赔我一个生日的……你,这个骗子!”

        在地上哭泣的叶梓,

        就像曾经得不到回应的孩子,嚎啕大哭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叶梓,叶梓!”

        叶梓回过神来,眼前是亮得刺眼的屏幕,他被光线晃得眉头一皱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又走神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刚才喊你几遍了,最近工作你老是走神,工作还想不想要啦!”

        有人不满地将文件甩到他桌上,叶梓抬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抱歉,我近期精神不太好,你找我有什么安排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唉经理消消气,叶梓最近家人出事了,是有些精神不振,你不要和他一般计较。”旁边有人走过来劝和,叶梓寻声望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张涛,他的直属上司,30来岁,一米七,微胖,脸上挂着可掬的笑,性格圆滑,男人忙当和事佬,等到经理板着脸离开,他才凑过来和叶梓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谢谢涛哥,我下次一定注意。”叶梓挤出一点笑,看起来有点生硬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毕竟你是我部门的嘛。”男人哈哈一笑,拍拍叶梓肩膀,语气熟稔得让叶梓有些不自然。

        叶梓只能装作感激地笑着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叶梓不如今晚的参会,你还是去吧,哄哄经理,你要是又请假的话,这关系可闹得有点僵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叶梓想他最近确实是很得罪经理,还是去参加聚会好好表决心,比如在聚会上说自己往后使劲加班做劳模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今晚我一定回去的。”他下意识想掏出手机,“我先跟我的朋友说一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句话滞在了一半。

        啊,祁迹原来已经死了,一年了,他还没有习惯吗?

        嘛也没办法,毕竟他在自己心里活了二十多年了,一时不习惯很正常对吧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一直在逃,逃开那一刹那,也不知逃去哪,这条路没有尽头似的,他怕他一静下来就会想起那些画面,然后崩溃得颤抖。

        叶梓也不知道后来怎么回到家的,他整个人是放空的,打开了门,扶着门框,“啪”的一声室内亮堂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安静得渗人,自从祁迹死了之后,这栋房子就没了一阵人味,嗯……因为他也是一具尸体了,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活,总之就是活着。

        叶梓下意识地往阳台走,但下一刻控制住脚步,那盆白鹤芋枯了,盆里杂草丛生,它也没活过去那个冬天,像他的原主人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无论他怎么用尽手段把它留下来,它还是死了,也可能被他一时心急灌水灌死了吧。

        叶梓无视地走开,回到了自己房间,他面无表情地打开了衣柜,挑选了一套正装,好好地打理了一番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走到镜子面前,镜里的男人面色憔悴,神情漠然,剪裁得体的西服,一尘不染的白衬衫和领带衬得他干练。

        可他低垂眉眼,眉宇间透露着阴郁。

        半晌,他最终还是笑了出来,像是对什么低下了头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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