池见在背后听他们的话，听得一头雾水，但觉得老人家语气里透着紧张，自己心里也有些不安，她走到两人跟前，先给老人家行了礼，再问道：“老人家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啊？”
泄露天机会折了寿数，老人家立刻打起了哈哈，摆手道：“没事没事，我是看这——小姑娘亲切，当亲孙女一般叮嘱几句，并非是什么大事。”
江闻歌也适时微笑道：“姐姐，没事的，你身体不舒服，还是继续休息去吧。”
池见默默观察着他的神色，发现他并没有生她的气，还对她和颜悦色地笑了笑。
因此她对刚刚莫名其妙对他发脾气的事心里更加难为情，可以说这世间她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江聆，但就连善意有时也会伤人，她也做不到能每时每刻都让别人顺心如意。
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发现自己的言语会伤害他人时及时道歉，努力弥补伤害，好在江聆对她足够好，理解她的难过与不安，不会与她斤斤计较。
她福身与老人家告别，临了对江闻歌道：“小聆，你一会回来时我有话想对你说。”
江闻歌有些拿不准她会说什么话，心里还有些慌张，但没在面上表露出来：“嗯，好。”
池见先回了房间，老人家也辞别了江闻歌回了自己的房间，他站于院中抬头望向他和池见的房间，却见得她也轻轻地望下来。
秋风乍起，拂动黄叶飒飒作响，掀起的落花花瓣扰乱的不仅仅天际还有人的心迹。
花雨下的江聆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女子，美得令她的心跳都快了这么几下，“她”或许不是容貌最美丽的，却是气质最为矛盾和神秘的。
她不由自主地想，以后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和江聆走到一起？可在她知晓的男子中，她找不出一个具象的能与之相配的人。
等江闻歌上楼走到她面前，她才恍然回神，这些事好像不是她应该想的。
“小聆，你教我习字吧，”池见开门见山，“我想从军，我更想成为大昭第一位女将军，而不是别人手下的一个普通士兵。”
她要堂堂正正的回去，她要向花任先夫妇证明就算她长于乡野，就算她身后没有可以倚靠的盾，就算她只是一个女子，她也不是一个可以随随便便就被嫁出去养女，不是一个被人厌恶的视而不见的摆设。
“姐姐，我会帮你的。”江闻歌对她足够了解，知道他们之间不需要再多说其他。
他没有耽搁太多时间，池见也计划着路程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士兵，两人即刻开始了习字。
虽然起步晚，但自开始习字起，池见一直学得很快，再次出发时，池见哪怕是骑马也在识字，专心得令人不敢贸然打扰。
江闻歌见她辛苦，除了更加尽心的照顾好她之外，其他的什么都不能为她做。
池见挑灯读至深夜，困倦不已，上下眼皮止不住地打架，眼睛里更是布满血丝，她记得江闻歌之前给她讲的悬梁刺股，直接就拔了头上的簪子往自己的腿上扎去。
下一刻，江闻歌及时截住了她的手腕：“姐姐不可。”
“小聆啊，我真是太困了，这字怎么这么多呢，”池见憔悴地看着他，“书上写的密密麻麻的，太难了。”
江闻歌没有放下她的手腕，还握了握：“姐姐，我原意不是要让你记得所有的字，所有字浩若烟海，我都难免遇到不认识的，你只需认得常用常见的即可。”
“还有，不解其意也不用担心，我还在你身边呢，兵书上的我给你讲解就好了，不必用这伤害身体的法子，”江闻歌轻轻抽了她手上的簪子，“看地图上，我们大抵只需两日就能到西宁城，你这一簪子下去，说不一定就又要耽搁路程了。”
池见因他来与她说话，困意消失了不少，忍了一路的想法，终于按捺不住问道：“小聆你到底是怎么安排的，我……我真能进军营吗？我不是不相信你，我只是害怕我们一路奔波到现在，最后无功而返。”
“姐姐，我是这样想的，”江闻歌将他的想法道来，“我们两个都以军医的名义进营，而后再想法送你上战场。”
“以军医的名义？可我根本不会医术啊，岂不会漏陷。”池见皱眉道。
江闻歌搬了草墩坐到她面前，浅笑道：“不用你会医术的，你只需继续修习兵法，毕竟磨刀不误砍柴工，到了你真正能上战场，这些都是用得上的。”
“至于之后的事必须得进了军营，再依具体情况想办法，我们目前在外，不知里面形势，想什么皆是无用之功，但我保证我一定能助你一展鸿愿。”
饶是如此，江闻歌还是忍不住轻声抱怨道：“我兄长和大嫂驻守北疆，我们直接去他们那会简单许多，可姐姐你不愿意去……”
他以为池见没听见，她却道：“你这一路已经帮我够多，再去麻烦你的家人也太不明分寸了，我不能平白无故受人恩惠，往西边来虽然是困难了些，至少我不至于欠那么多人情。”
听她的话，江闻歌真的很想告她，当年她与白大叔的相救之恩，可这样必然会将他是男子的事实暴露，他不怕她会怪罪以前的唐突与冒犯，唯怕她觉着自己是个穿女装的疯子、怪物。
“就算最后未能得偿所愿，”池见道，“边疆风光赏过一场，也算是不枉此行了。”
江闻歌：“姐姐，只要你相信我，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而归的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池见语气里带了些撒娇与妥协的意味。
江闻歌再次保证：“那姐姐，早点去休息吧，我们争取早一点到西宁边疆。”
两日后的午时一刻，池见和江闻歌一刻不休赶到了西宁军营。
军营中主帐的篷顶突出于其他篷顶，坐镇中央代表了西宁军的战力所在，营外也有士兵来来往往巡逻不断，如今严密的安排，当与秋季到来，西戎人为粮食几次骚／扰相关。
江闻歌与池见一同下了马，踌躇片刻后正准备拿了行李入营，巡逻与守营门的人就齐齐举着武器围了上来。
“你们是何许人，此处乃西宁军营，闲杂人等不得入内！”
江闻歌与池见对视片刻，双双定下心，她主动跟于江闻歌身后，听他上前禀报：“军爷容禀，我们两位是特来军中协救伤兵的军医，劳烦诸位能向周启川周将军通报一番，也正好能确定我们二人的身份，以求心安。”
大昭女子虽不能从军，但从江闻歌他娘伊始，几乎默认了女大夫可以入营任军医，因此他们没有过多犹豫派了一人前去通报，余下的人就将他们两个人当什么新奇人物，十几双眼睛将他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个遍。
盯了半晌，还未听得有人来回报，终于有人忍不住搭话道：“两位姑娘，你们怎么想着来这地方当军医呢，这地方太苦了，还是早些回去吧。”
江闻歌站在池见身前对那些人道：“多谢军爷指点，但能为军中略尽绵薄之力乃是我们的荣幸，而这里越苦就越需大夫常驻，有我等大夫在后，军中方能少些后顾之忧。”
——“你说得没错，大夫军医还是多多益善为好。”
士兵们听到这声音主动让开路，让出声的人走上前来，再起抱拳行礼齐呼一下周将军。
周启川没着甲胄，一身灰色常服加身，身高体壮，有着通身与江策差不多的气势，立于入口处审视着他们。
江闻歌见状，将能证明身份的玉佩递上前去：“周将军，我家夫人乃是现江策将军之妻，我们师从于她，因此也想来军中为诸位军爷分忧。”
周启川拿着那块玉佩左右翻转，暂时确认过身份，就眯了下眼，思忖片刻，让人跟他一起进去：“你们倒也算来得正巧，每年到了这个时节，西戎人就会跨过边界扰我边城百姓安宁，抢夺牛羊食物，让百姓们苦不堪言，我军需要时刻保持警惕，因而也多有伤亡，我军中仅有一位大夫，实在是捉襟见肘。”
江策与他虽是同僚，平日里隔得太远交往不深，关系平淡，此番江家人不去北疆找江小将军，却来了西宁，实在耐人寻味，所以还得暗中观察着她们的动向，以避免混入敌军奸细。
“我们定竭尽全力为将军您分忧，”江闻歌拉上池见跟在他身后，“只还请将军为我们安排一方住处，没有其他要求，因了我们都是女子，还望能与诸位军爷离得远些。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
周启川让人带着他们在营地里绕了又绕，去往住处，两人因而能细细观察营地里的情况，他们这一路收获了无数目光，有人探寻，有人惊叹……总之看得他们头皮发麻，浑身冒鸡皮疙瘩。
路过演武场之时，江闻歌特地多观察了几眼，演武场上正有两个人在比武，四周是围着押宝、看热闹的士兵，那些人的高呼打气声此起彼伏。
台上两人你来我往缠斗不休，谁也不让谁，江闻歌远远地看着他们，心里隐约有了一个能帮助池见在军中崭露头角的法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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