禾雨每次相亲完，就更想周明松了，好想见到他啊。但是他现在挺忙的，去找他会不会打扰他啊。
禾雨这样纠结了好几天，她还没去，周明松就找了过来。
那天是大雪节气，也正好下着十二月的第一场雪。
大雪下雪，来年雨不缺。
看来明年又是雨水多的一年。
原本回升了十几天的气温又猛然骤降，一下子到了五六度。禾雨变成了起床困难户，每天到餐厅都是十一点了。
外面是银装素裹的世界，“空山新雨”屋檐下的冰柱子多的像倒挂的雪山，傍晚的时候，禾雨带着员工们拿起铁锹去铲冰。
她爬上梯子，举着铁锹就往屋顶敲。
“禾姐你慢点！”员工玲珑在下面喊，小心地给她扶着梯子。禾雨自己也害怕，一只手牢牢抱住梯子的柱子，一只手拿着铁锹飞舞。
梯子长久被遗弃在阴暗的储藏室内，很少有见天日的时候，恐怕它自己也没想到再次重现不是见到太阳，而是比小黑屋更阴冷的雪天。它的木料已经腐朽，有些地方甚至爬上了一些青苔，可惜禾雨没注意。
她的鞋子也不防滑，在她想踮起脚，去够更上面的“冰山”时，瞬间踩空——
“啊！”本能尖叫出来。
她从梯子上滚了下来，幸好冬天穿的多，只是轻微的擦伤。但这不是最重要的，重点是，她在地上趴着的样子，被周明松看到了。
禾雨没想到他会过来，他没有提前跟她讲。她还没缓过神来，抬头仰视他，大眼瞪小眼。
“快起来。”他伸手拉她。
开始是一只手，后面不知道是禾雨太重还是她没力气站起，他又换成了两只手。
他的手，不白，很瘦，骨节分明。禾雨握住的时候，甚至能感受到他手指的关节。
把她拉起来后，周明松蹲下来擦了擦她被蹭的脏兮兮的羽绒服，“以后别爬梯子了，这么大人了跟小孩子一样。”他又拿出纸给她擦脸，“脸上都是泥巴。”
禾雨：“刚刚敲冰来着。”她往上指了指还残留的冰柱子。
周明松眼睛跟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，“我来吧。”他接过她手里的铁锹，慢慢的爬上梯子，“扶着我，小雨。”
被点名的禾雨乖乖走上前，抱住梯子底部。
周明松往下看了一眼，抱着梯子的女孩，白嫩的脸颊被寒风吹红了些，乖得过分。
清理完冰柱子，禾雨带着周明松进了店里，给他倒了杯水，“冷吧？快喝杯热水！”
“谢谢。”他拿过玻璃杯，来回在手里转，试图让灼热感在手掌均匀分布。
禾雨觉得他比上次看到要憔悴了不少，虽然他对着她笑，但她能感觉到他笑的很苍白。
上次，上次见到他还是他来给自己带饭看电影。
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。
她有些高兴，但更多的是委屈。
“为什么突然就来了？你下次微信跟我讲呀！”
周明松解释：“我给你带了八宝饭，我老家那边习俗大雪要吃这个的，还有一些腊肉腊肠。”
她接过周明松手里的东西，“哇，腊肠诶，我可喜欢吃这个了，可以做煲仔饭你吃过吗？我可以给你做的。对了，你吃晚饭了吗？要不要一起去吃饭？我现在就可以下班……”
周明摆摆手，“咳——”
“你感冒了吗？”禾雨刚才听他声音就不对，嗡嗡的，她感冒就是这种声音。她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，“怎么感冒了呀？”
“没事没事，可能就是穿的少了点。”
禾雨注意到他单薄的外套，“现在昼夜温差还是很大呀，你怎么能穿这么少呢？”她又心疼又生气。突然想起在家里放了大半个月还没送出去的那件风衣，难受的说不出话。
“贪凉了。”他乖乖认错，“饭就不吃了，我晚上还有工作没完成，改天再来看你好不好？”
看他这副模样，禾雨心疼死了，怎么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呢！她也挺犟，得知周明松还没吃晚饭，硬是让他等着，自己跑去小厨房给他熬了一碗鲍鱼粥。
生病的人是没什么胃口的，但往往这时候更需要补充蛋白质，接近流质物的热粥不仅能暖胃，还可以补充能量。但是普通的粥其实就是淡水化合物，没太多营养。
禾雨就地取材，把今早送来的鲍鱼改花刀后片开，又切了些胡萝卜和香菇丁焯水备用。为了不耽误时间，她直接把大米洗干净上锅大火开煮，煮粥的时候一边还用芝麻油热锅，蒜蓉和葱段煸炒出香味后加入鲍鱼和胡萝卜香菇丁，不一会儿鲍鱼就熟了。又等了一会儿，粥也差不多好了，她在粥里面加入刚刚煸炒好的鲍鱼，一起中小火煮了十分钟。
装食物的容器她选了个粉色的小熊便当盒。也没想太多，顺手就拿了。
她又在袋子里装了些水果，“这个粥你回去一定要趁热喝！里面放了些梨，你明天可以煮梨水喝，我以前生病我妈妈就给我煮梨水，好的会更快！”
他笑，“我回去就喝。”
禾雨催促他，“你快回去吧，工作可以等病好了再做，记得早点睡哦！”
他说“好”，冲她摆了摆手，离开了餐厅。
第二天禾雨早上起来第一件事，就是问他还难不难受，可是一直没有等到回复，给他打电话也一个都没接，禾雨有些害怕，决定去看他。
临出门才想起来，今天是周末了，他肯定不在学校，去哪里找他呢？
原来她对他一点都不了解。除了他工作单位，其余一无所知。
她给周明松发微信，问他家在哪里，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回复。正一筹莫展时，她想到了禾雪。
禾雨跑到禾雪的房间，“雪雪，你知道周明松家在哪里吗？”
“我怎么会知道？”禾雪回，“怎么了吗？”
禾雨语气很是焦急，“他生病了，我都联系不上他。怕他出了什么事。”
“别急别急，我帮你问问。”她转头一想，问了另一个人。
孤落の雪：【程哥，周明松住哪里？】
李锦程：【？】【你要还是你姐要？】
孤落の雪：【我姐】
李锦程：【定位】【八栋四楼左边那间，他楼下还住着退休老师，让你姐动静小点】【他喜欢黑色】
孤落の雪：【找死是不？】
禾雨不知道两个人的聊天记录，她拿着禾雪给她的地址就往一中附属小区去了。
从昨天开始，雪一直在下，整日连着整夜。马路上的梧桐树垂挂着一些残败腐烂的果子和枯叶，光秃的树干呈u字形往两边竖直向上，树干中间的雪堆积了厚厚一层，枯黄与雪白，相互交应。盘虬卧龙的树枝交缠，最终在蓝天里画下水墨似的简笔画。
她下车，踩着没过她鞋底的雪，一步一个脚印向那片有着些年头的小区走去。她没在这样的老小区生活过，但她进楼的第一反应，不是贫穷拮据等词语，而是铺面而来的世俗烟火。像是以前跟雪雪看的老电影里面经常会出现的镜头，下一秒就会有个老爷爷拿着暖水袋出现。
进入单元楼，楼梯间十分逼仄，到处贴满了疏通下水道以及开锁的小广告，钢铁做的扶手经过年岁的浸染，已经褪去往日的光滑，取而代之的是通体铁锈和浮起的铁屑，她不敢扶，当然，也不需要扶。
四楼很快就到了，她心脏怦怦跳，她知道这样有些唐突，可是她真的很担心他。
“叩——”
“叩叩——”
一声，一声声。
她耐心的敲了两分钟，门的那边没有任何动静。她的心情也从开始的激动紧张到焦急。
“啪啪啪！”
她改轻叩变成猛拍，“周明松，你在家吗？”
“周明松？”
她又叫了几分钟。
他不在家？去哪里了？无力感越来越强了，不会出什么事情吧？
一声轻唤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——
“小姑娘，找小周吗？”电影里那种拿着暖水袋的老爷爷站在距离她半层楼的下面问。
“对，爷爷他在家吗？”禾雨不知道她该问谁了。
“我也不知道哇，你看看地毯下面，有没有钥匙，小周一个人住，会放把钥匙在那里。”
禾雨没有问他是怎么知道的，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掀起地毯，一把钥匙映入眼帘。
“谢谢爷爷！”
“没事，没事，快去看看小周在不在，他忙起来经常听不到敲门声，好好劝劝小周，别太拼命了，唉……”
禾雨没有听完他的话，说完谢谢就用钥匙打开了房门，再回头，他已经缓缓下楼了。
打开房门，映入眼帘的是个小玄关，木制的鞋柜衣钩在右手边，左边是个木制小圆桌以及与此配套的三把椅子。只有一把离桌子稍微有些距离，看得出来另外两把没怎么用过。脚下的地毯是最不容易脏的灰色，毛绒绒的。她有些局促，在门口又大声的喊了一句“周明松”，见还没回应她决定去卧室看看。
她也不想私闯民宅，她就看看，没人的话，她马上就出来。
轻轻脱下帆布鞋，她踮着脚，只穿袜子就往里面走去。直觉告诉她，眼前这间应该就是卧室了。她推开门，眼前一片漆黑，比客厅还要黑。
窗帘被拉上了，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？
一片混沌。
她试探着走向床边，果然。
“周明松！”她摇他，手刚摸上额头，被他的体温烫到了。
她拿出手机查了查，决定先物理降温，给他用冰毛巾擦脸。
周明松迷迷糊糊间，好像听见有人叫自己，他想努力睁开眼，可是他太累了。声音忽远忽近，很是温柔。
一缕头发垂落在他眼睛上，痒痒的，而后，脑袋上一阵冰冰凉凉。他眼睛睁不开，但下意识伸手去够。
禾雨见他伸出手来，急忙抓住，“周明松，你生病了！我们去医院好不好？你起来好不好？”
他微微睁眼，入目是禾雨的脸。
又是梦吗？
闭上。
感觉脸被人拍了两下，又听到，“你醒了！你要喝水吗？”
他彻底睁开了，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声音哑哑的，从喉管里流出，冲破被黏住的双唇。
她神色焦急，“你生病了！我发短信没有回，打电话也没有接，我来看你！”
周明松点点头，“我想喝水。”
“给！”禾雨扶他起来，把刚刚兑好的温水递给他。
周明松像是渴极了，一口喝掉了半杯。
禾雨看着他这副样子，心疼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。“你起床，我们去医院好不好？”
他恢复了一点神志，把喝完的水杯放在床头柜上，“小感冒，我刚刚睡了一觉，出了点汗，差不多要好了。”
“哪里要好了？”她握住他的手，让他自己的手掌捂住额头，“你自己说，这明明就还滚烫的。我问过楼下的爷爷了，小区就有诊所，你不想去医院，我们去诊所好不好？就挂瓶水，我小时候生病了挂一天水就好了。你明天还要上班呢，你也不想拖着病体去对吧？万一严重了，多耽误学生呀！”
可能是最后一句话说动了周明松，他最终屈服。
禾雨退出房间，让周明松换好衣服出来，她则在沙发上坐着等他，开始认真打量起他家来。
周明松家的沙发是也木制的，或者说，他所有家具都是这种风格。有种七八十年代的感觉，禾雨不确定是不是他自己装修的，如果是，这样也太老干部了。
沙发前面没有电视墙，也没有电视。而是一张简易书桌，以及半面墙的书柜。禾雨瞟了一眼，都是一些微积分，金融，数据之类。她看不懂，也不乱碰。
客厅里面没有严格意义上的阳台，只有一排窗户，以及窗户外面的防盗窗。他在防盗窗上摆着一些盆栽。他的衣服也晒在防盗窗内。估计是这里阳光最好，冬天的话更容易干。
禾雨看了一眼，没几件衣服，男士的内裤挂在最角落。
她红了脸，仿佛生病的是她一样。
收回视线，周明松正好换完衣服从房间走了出来。还是一成不变的黑色羽绒服，但生病的他，少了往日那种岳镇渊渟的镇定和自若，而是有种难以言状的脆弱，更加激起了禾雨的保护欲。
周明松看见禾雨乖乖坐在沙发上，快步向她走去。看着她，皱眉，“怎么没有穿拖鞋？”
说完他跑到玄关处，给她拿了一双拖鞋过来，蹲下帮她摆好，“天气凉，房间没有暖气，快穿上，别着凉了。”
“好。”她答的乖巧，又打量这双拖鞋，很大，不是女款的。她小心的登进去，“你还没吃饭吧？我们先去诊所，然后我回来给你做饭好不好？”
周明松点头。
如果是生病前的他，他肯定会拒绝，可是他生病了，生病的人可以理所应当地接受。
他不想拒绝。
禾雨带着他出门，走出单元楼的时候，还把自己脖子上的红围巾给他系上。
“不准拿掉哦，你现在是病号！”
周明松脖子和嘴被胡乱围住，呼吸之间，全是禾雨的味道。很淡很淡的香味，或者是奶味，很好闻，也很令他着迷。
(https://www.eexsw.com/83172/30523778/)
1秒记住E小说网：www.eexsw.com。手机版阅读网址：m.eexsw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