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声音不重，可听在喻舒耳朵里，让她心头一悚，脸上血色全无。
“你别乱来啊……”
喻舒咽了咽口水，嗓子嘶哑，下意识想把右手往后藏。
沈雾北眼一瞥，施压在她身上的信息素愈发强硬：“这么喜欢动手动脚，我帮你治治怎么样？”
喻舒满背冷汗，动作硬生生顿在原地，整个人几乎跪在少女alpha面前。
眼见沈雾北抬脚要踹过来，她被逼得神色崩溃，恐惧地朝门外杵着的beta前台吼：“你他妈倒是把她拉开啊！”
前台被吼得一震，总算从惊愕中回神，手忙脚乱地跑过去：“别打了，你哥哥现在才更需要你！”
听到“哥哥”两个字，沈雾北像定住了一样。
片刻后，她陡然松了手，后撤半步。
喻舒心脏一舒，死里逃生般浑身瘫软。
沈雾北推掉前台拦她的手，走到晏惊燃面前蹲下，抬手想撩开他额前汗湿的发，发现自己手染鲜血，她又立刻在干净的裤子上擦了擦。
恍惚间，这些刺目的红让她仿佛再度看见那个挥之不去的噩梦。
年轻女孩子满身的鲜血，痛苦的哀吟，像一把锋利的刀插进她的心脏，女孩死死盯着她，嘴唇哆嗦着，似乎想对她说什么，最后什么也没来得及说，被不知哪里伸出的一只血淋淋的手拖行着往前，女孩身体扭曲如破布。
她拼了命地追上去。
只来得及抓到一把虚无。
一脚踩空。
沈雾北手臂颤抖一瞬，思绪从黑暗中抽离，像捧着珍宝一样把晏惊燃抱在怀里，汲取他的气息。
也不知说给谁听，她喉咙收缩，终于挤出一句：“……没事了。”
-
在前台的催促下，没过太久，酒店经理领着几名保安鱼贯而入。
看到2218满地的狼藉，经理目瞪口呆，第一反应是去看沈雾北有没有事，而后才走到喻舒身边，辅以口头安抚，生怕事情闹大了。
beta前台有了定心丸，给晏惊燃兑了葡萄糖让沈雾北喂下，又去拿了医药箱给喻舒止血。
饶是前台力道已足够轻，喻舒还是疼得“嘶嘶”叫唤。
没了alpha的信息素压制，晏惊燃被这恶心的声音吵醒，很快缓了过来，睁开了眼睛。
刚才发生的冲突尚未从他脑海里褪离，震惊、愤怒、屈辱……这些情绪让他醒来的第一个念头，就是思考怎么杀了喻舒。
“喻舒我艹你大爷！敢动老子，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——”
他一边骂，一边腾地从床上撑起，警惕望向四周。
一抬头，却率先对上了沈雾北复杂的目光。
晏惊燃张了张唇，满脸讶然：“呜呜？”
喊完，他才发现不止沈雾北忽然出现，房间里还站了一堆人，视线往下，在看到自己尚且穿戴整齐时，他轻舒了口气，渐渐冷静。
而另一边的喻舒则被几个人围在中间，一手按着脑袋上的纱布，整张脸都肿了，偏偏还阴恻恻地死死盯着他，对比之下，愈显惨烈。
这些伤势显然不是来源于他踹的那一下。
稍微想想，便能猜到是谁的杰作。
晏惊燃没忍住笑了起来，目光重新落回沈雾北身上：“你怎么能将人揍得跟猪头一样？猪会觉得很冒犯。”
“你还笑得出来？”沈雾北盯着他，眉头紧锁，“知不知道刚才，要是我晚来一步——”
她的话音戛然而止，似是不愿去想象。
晏惊燃唇边笑意却未减，一点儿不像个刚虎口脱险的omega，他扬起唇线，轻声道：“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找到我的，但你能出现在这里，哥哥很高兴。”
“……”
沈雾北被他赤诚的眼神看得有点无处遁形，躲闪着错开了视线。
眼见这两人旁若无人地说话，喻舒伤口也不想包扎了，气得双目一瞪，朝酒店经理道：“手机给我，我要立刻报警！”
霎时间，全场鸦雀无声。
所有人都惊了。
经理直接被吓得战战兢兢：“大家有话好好说，有事咱们协商着解决，就不用麻烦警察跑一趟了……”
“想得美！”喻舒朝自己脑门儿一指，“这小鬼把我打成这样，协商个屁！”
她手机不知道扔哪儿去了，于是大声吩咐：“你还愣着干什么，赶紧报警！”
经理一脸为难，冷汗直冒，正想着该怎么劝说。
“长亭外，古道边，你喻舒就是芳草天。”
一道声音骤然响起。
晏惊燃舔了下嘴唇，在众人看过来的视线中，冷冷一笑：“不要碧莲。”
经理：“……”
沈雾北：“……”
喻舒面色铁青，眼中快喷出火来：“晏惊燃！”
“叫你爹干嘛。”
晏惊燃脸上冷意蔓延，半是警告半是威胁地掀唇：“alpha强迫omega的后果有多严重你不知道？居然还有脸报警？”
“强迫？你有证据吗？”喻舒表情狰狞了下，“不论是工作室的人还是走廊监控，都能看到是你晏惊燃主动敲我房间门的，你哪来的底气污蔑我想强迫你？”
“你不承认也没事，”晏惊燃睨着他，“反正我小人物，事情闹大了也就破罐子破摔，而你喻大摄影师，敢和我拼个鱼死网破吗？”
“闹大了又怎样，檄文谁不会写？”喻舒冷哼，“我还说你想借我上位，故意勾引我呢！”
“他们不会信的。”
“凭什么不信？”
望着喻舒得意洋洋的恶心面孔，晏惊燃啧了声，眼底掠过凉意：“就凭我犁鼻器缺陷，天生无法感知和分泌信息素——”
听到这里，沈雾北蓦地抬眼，意识到他可能会说出些什么，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，晏惊燃清晰的嗓音就已经在整个套房里回荡。
他对上喻舒不可置信的表情，吊儿郎当地笑了下：“老子性无能，拿什么勾引你？”
沈雾北：“…………”
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。
晏惊燃自己说完也觉得有点尴尬，尤其还是当着沈雾北的面儿说这种话。
他摸了摸鼻头，避开了沈雾北耐人寻味的眼神。
喻舒磨了磨牙，恍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晏惊燃刚才始终没被她勾起发热期。
这么一深思，她嚣张的气焰减了大半。
酒店经理感激地看向晏惊燃，差点哭了。
晏惊燃有句话说得一点没错，不管最后结果如何，事情闹大了对哪一方都不好，不止喻舒遭殃，就连他也得饭碗不保。
尤其上来之前老板还发过话，不要去找沈雾北的不痛快。
经理小心翼翼瞄了那位少女alpha一眼，越看越觉得心惊。
也不知她有什么能耐，居然连他们老板都忌惮。
几秒后，不待他开口询问沈雾北的处理意见，便见她忽地开了口：“照她说的做。”
“啊？”经理以为自己听错了，一脸迷惑。
见人没动，沈雾北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：“给她找个电话，让她报警。”
经理这下更迟疑了。
刚才情况不还对她自己不利么，怎么就又想着报警了？
就连晏惊燃也有些不解。
沈雾北只好又道：“找证据这种事警察才专业，听说江水工作室最近签了很多新人，我建议，顺便让警察也查一查他们的合同情况，说不定还会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。”
喻舒面色惊疑。
而沈雾北眼神冷淡，几近瘆人，丝毫不像开玩笑的样子。
转念喻舒又想到，永恒之心是出了名的安保严，尤其她还特意嘱咐过前台，正常来说，沈雾北压根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房间里。
几乎是下意识地，她咽了下口水，心惊胆战地为自己找台阶下：“算了，今天这事，就当我放你们一马，再有下次，”说着，她凶狠瞪着晏惊燃，“你听好了，你有本事拒绝我，就得有本事承担后果，出了这道门，我敢保证，整个a城都不会再有摄影师跟你合作！”
晏惊燃嗤声：“那我就找b城的。”
“……”
喻舒怒火中烧，还欲再放狠话，话未出口，对上沈雾北浸着寒意的眼神，她喉咙一紧，莫名噤了声。
操。
第二次了，她居然一而再地被一个小鬼唬住。
说出去都嫌丢人。
可那样的压迫感，绝不是一个刚成年的少女应该表现出来的模样，反而像是一头孤零零的困兽，被遗弃的，病态的困兽。
她一定要查清楚这小鬼什么来头！
-
几人协商好之后，酒店经理感恩戴德地送沈雾北和晏惊燃离开。
两人打车回了公寓，从公寓门口往单元楼走的路上。
晏惊燃心里的疑问强忍多时，这会儿一股脑爆发出来：“呜呜，你跟哥哥说实话，你一学生是怎么知道江水工作室合同有问题的？”
“我随口唬她的，”沈雾北道，“你朋友圈不是转了他们的招聘信息么，我就想着试试，没想到她自己做贼心虚。”
晏惊燃不由对她刮目相看：“那你是真能唬人，我都差点相信了。”
“还有，”他脚步一顿，“你怎么确定我在永恒之心酒店的？酒店前台又为什么愿意带你上楼？”
“我让殷涂问的他表姐，”沈雾北低着头，看不清表情，“殷涂那边帮我找的关系。”
晏惊燃半信半疑。
为了防止他继续问下去，沈雾北状似不经意地转移话题：“其实我也有个问题想问哥哥。”
“嗯？”
“哥哥刚才为什么要说自己……”顿了顿，她选了个委婉的词，“不行呢？”
之前的羞耻劲儿已经过去，晏惊燃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膀，毫不避讳：“我本来就感知不到信息素，虽然说法夸张了点，但那不也是为了唬喻舒吗……”
话音刚落，身旁传来一声轻笑。
晏惊燃眯了眯眼：“不是，我性无能你这么高兴做什么？”
“没。”沈雾北回答得有点敷衍，唇边笑意却更深了几分。
她第一次有点庆幸晏惊燃闻不到别人的信息素。
否则今天的事绝不会就此收场。
有那么一秒，她是真的想杀了喻舒。
这时，电梯门“叮”的一声打开。
迎面走出一位唇红齿白的小个子男生，正对上沈雾北未来得及收敛的眼神。
男生愣了愣，被这个笑容晃了一下，脚步也突地顿住。
沈雾北侧过身让路。
男生却没走，一会儿眸光闪烁一会儿羞涩低头，像是内心天人交战几秒后，他小声开口：“那个……同学，你身上……”
沈雾北疑惑低头。
吞吞吐吐几句后，男生干脆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抑制喷雾塞进沈雾北怀里，红着脸提醒：“虽然你的信息素很好闻，但是公共场合溢出来，很容易引起意外事故……这个给你，你应该用得上！”
说完就飞快跑走了。
晏惊燃目睹了全过程，觉得格外新鲜，难得起了调侃心思。
他用不上抑制剂，也不是很了解使用情况，便将东西拿过来把玩了两下，揶揄着撞了下沈雾北的肩膀：“想不到我家呜呜还挺招桃花的，都上大学了，也可以交男朋友了。怎么样，要不要哥哥帮你一把？”
沈雾北抬眸看了他一会儿，声音忽地淡了：“不用。”
“可惜了，刚那小男生还挺可爱的……”
沈雾北打断他：“我有喜欢的人了。”
晏惊燃明显一愣，下意识问：“谁啊？什么时候的事？”
沈雾北却没再回答。
盯着那瓶抑制喷雾，若有所思地摸了下后颈。
她的信息素向来收敛得很好。
这种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信息素外溢，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可能发生——
她易感期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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