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子朝春森路方向行进，“上次你说你们学校给你们算的去国外留学的费用是多少钱？”孔妤问话并不多的少年。
“四年读完大概是一百万吧，保守估计的话。我妈想把春森路的房子卖了。”
乖巧坐在副驾驶，身上绑好安全带的孔霆回答。
林碧在培养他这件事上简直是走火入魔，宁可把唯一的房子卖了，都要送他去国外留学。
“其实我不想出去，上清北也挺好的。”孔霆只敢悄悄跟孔妤说这话。
孔妤算了算，这次这条爆红的视频很多网友给了她打赏。
现在飞音平台上她具体可以提现多少钱，她还没仔细去看。
以往，她心里的愿望一直就是能还林碧抚养她的恩。
上了大学之后，她都不好意思找林碧要生活费。
她想，现在趁孔霆出国留学是个机会。
“出去看看，总归是好的。”孔妤表态，她赞同孔霆去留学。
“那个叫什么余什么的，真的是你的男朋友？”孔霆却不想聊这个话题，转而问。
“哪一个？姓余的多了。”孔妤假装不知道。
“就是那个天天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一样，不是跟女明星出街就是跟女网红去夜店被拍的富二代，余泽怀。”孔霆仔细扒了这个新闻。
“不是，那是平台的一个领导介绍的，让我认识一下，一起出去的时候正好被拍了。”孔妤一语带过。
“姐。”车停在一个红灯前，孔霆忽然认真叫她。
“嗯？”孔妤轻轻答应。
“好好的。”孔霆说。
“好。”孔妤没想到十六岁的少年倒是会关心人了。
静了一下，她笑着要求少年，“你也是，我们都要好好的。”
因为孔学武的早逝，林碧受不住打击，患了抑郁症，也不出去工作，有两三年孔妤跟孔霆都没上学，就被她关在家里了。
那时候孔妤也很年幼，却要学着照顾林碧跟孔霆。
以至于她跟孔霆长大之后，个性都有点木。
路过江边的时候，车窗忽然被窗外的雨砸得啪啪响。
是天空下起雪粒子了。今天气温着实有点太低了。
孔霆感叹，“没想到重城也会下雪。”
“是薄雪。”趁红灯的时候，孔妤认真看了看窗外。细细的雪自阴霾的天空滚下。
江面朝遥远的地平线蔓延开去，让人一眼望不到边。
“姐，你看过极光吗？”孔霆在手机上刷到自己同学发的小视频，忽然问了一声。
“没，怎么了。”孔妤瞄了一眼他的手机，知道他是看到同学的朋友圈了。
少年们的世界也存在了各种攀比。
“我同学说，今年过年他们全家都要去冰岛看极光。”孔霆就自己现在的家庭境况去看，觉得他也许十年之内都不会有这个机会。
“那你就回家看电视吧。”孔妤取笑道。
孔霆吐吐舌头，“我早就不看电视了。而且电视里拍出来的，肯定没有实际去看的好看。”
“还不是都一样。”孔妤忽然想起她认识的一个人此刻正在冰岛看极光。
是认识吗
应该算是认识吧。
车子要驶进春森路的时候，孔妤收到一条微信。
那个身在冰岛看极光的人分享了一部法国电影给她。
孔妤忙着开车，她驾照去年大二才在学校里利用课余时间考到，车技并不好，专注着开车，不能干别的事。
于是她就用这个借口没给那人回微信。
彼此的微信加了也有好几天了。
她从未给他发过只言片语，他也保持静默。孔妤此前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。
直到他今日分享了一张他在冰岛看到的极光照片。
孔妤才敢确认，这个jackson，是韩雅昶。
确认到以后，孔妤就更不敢跟他说话了，就让他躺列。
一开始，的确也在惴惴不安中带着一丝期待，以为他会发信息来，结果仅仅一丝的期待也落了空。
见他一直静默，孔妤还以为他喜欢主动的女孩子。
为着孔妤没主动联系他，便丧失了对孔妤的兴趣。
加上韩雅昶微信这件事，快要被孔妤彻底不放在心上之际，他倒是给她发信息了。
跟她分享一部法国电影。那部电影是讲人跟人在相处中如何跨越贫富差距的。孔妤其实早就看过了。
孔霆在家里，气氛要好一点，林碧知道不能给孩子树坏榜样，烟也抽得少了。
每次都是吃完饭，孔妤在厨房里洗碗的时候，她才走过来，打开厨房的小窗户，对着窗台上摆的几盆绿植抽烟。
这两天有中介带人过来看房子。
林碧是狠下心来要送孔霆去国外留学了。
孔妤站在流理台前洗碗，腰间围着一张围裙，干净又漂亮，倒是一点都不像现在那些年轻女生，只知道吃喝玩乐，染发化妆。
她是个反例。
林碧看着她的侧脸，感叹这小妮子长大了原来这么好看，难怪当初她跟孔学武闹了那么多次，把她给扔了。孔学武都不答应。
后来孔学武死了以后，林碧倒再也没产生过这个念头。
林碧抽着烟问：“妤妤，交男朋友没有？”
孔妤回答：“没有。”
林碧喷了一口烟，道：“人家孔霆都有女朋友了。”
“不会吧？”孔妤惊叹。
“昨天我在他书包里翻到两张电影票。”林碧回答。
“你问过他没有？”
“没有，只要他成绩不下降，我懒得管。”林碧又点了一根烟，欲言又止。
孔妤主动说道：“这学期我上学的时候做了点兼职，赚了点钱，等一下我转到你银行卡上。”
林碧早就知道孔妤在网上唱歌走红的事。
楼下几个阿姨聚在一起打麻将，曾经羡慕过林碧，说她闺女有才华，将来要当女明星。
“那个叫余什么的，不是你男朋友？”林碧问。
孔妤洗完了碗，将沾水的盘子放到滤架上，口吻坚定的回答：“不是。”
林碧笑了一下：“那种人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。你爸以前的同事，谢山蕴，你还记得吗？小时候经常开警车来我们家吃饭的那个。”
“记得啊。谢叔叔现在还在派出所吧？”
“没呢，人家升职了，现在在市分局了。”林碧幽幽提起这个人，“昨天你跟孔霆出去玩的时候了，他来家里坐了坐，想把他儿子介绍给你。”
林碧说起谢山蕴的时候，语气有些发酸，这是孔学武以前的下属，现在人家年纪上去了，都到市分局去做领导了。
他儿子谢俊然的前程也早就安排好了。年纪轻轻就是被省里的司法力量都认可的搞刑侦的专家。
“他有个儿子叫谢俊然，现在在六分局做刑侦。挺厉害的。以前跟你一起在实验上过中学，大你好几届，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。”
“没有……”孔妤摇头，拿毛巾擦干净手，解下围裙。
“我把你微信给了他。”
“我有两个微信。”孔妤说。
“我两个都给了。”林碧做了双保险。
“我还没毕业。”孔妤表示自己没有兴趣这么早就加入相亲局。
林碧捻灭了烟，莞尔一笑：“要是明年孔霆真的申请到了哈佛，这房子说不定都不在了。”
林碧眼里有无奈。
她没有能力照顾两个孩子。
特别是一个还不是自己亲生的。
“明年我也快毕业了，你跟孔霆不用担心我。”孔妤看着阳台上的绿植，平静的说。
那是葱绿的仙人掌，不浇水不被人照料，仍然可以终年如一日的翠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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