舒长意打开手机上的社交软件，将邹遂的手机号码输了进去，添加。
等了好一阵子，手机上才显示添加成功。
男孩向对方表明了身份，邹遂回复：【长意，抱歉这么晚才回你。】
舒长意想和邹遂说家长会的事，想让对方帮忙打个电话向老师请假，但他在文本框写了又删，删了又打，始终想不到怎么开口，毕竟这件事旁人眼里看来多少有些荒谬。
他思来想去，决定用和父亲吵架这个借口拜托对方，什么家长在外地什么不接电话之类的谎话一个接一个，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哪里圆不上，只是一股脑儿地填他挖出来的这个洞。
总而言之，解释清楚之后，邹遂答应了他的请求。
【我们见面再说吧。】邹遂回复。
虽然舒长意并不理解见面有什么意义，但他还是答应了这个邀请。
……
舒长意跟邹遂约在画室见面。对方大抵和保安提前打过招呼，他很顺利地就进了公寓上了楼。
他敲了敲门。
“请进。”
门没有锁，舒长意轻轻一推就走了进去。邹遂坐在画架前面，后发被绾了起来，短马尾不高不低地悬在脑后，鼻梁上罕见地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，视线穿过镜片落在不远处的石膏像上——他正在参照着它画一张素描。
只要没有浓重的黑眼圈和胡茬，邹遂就很显年轻。
舒长意在旁边坐下，见眼前的男人专心致志，也不敢出声打扰。
“来，坐这边。”邹遂骤然停下画笔，指了指最靠近自己的一个高脚凳。
男孩乖巧地点了点头，坐到邹遂身边。
“你跟我说过家长会的事，对吧？”邹遂简单地用湿纸巾擦干净手上的炭笔渍，“长意，家里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。”
舒长意紧张地偷偷拽了拽自己的手指，他知道邹遂已经识穿了他那一系列拙劣的谎言。他沉默了很久，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：“爸爸……会生气的……”
邹遂轻轻弯了弯嘴角，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，如同安抚小动物一般拍了拍舒长意的背：“怎么了，考得很不好？”
“很差……”舒长意讪讪。
“但是也不应该瞒着家里人。”邹遂揉了揉他的头发，“长意，你是高中生，是个小大人了，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，你不能总是逃避。”
舒长意沉默了良久，他才勉强说了几个字：“爸爸……我不能让他生气。”
一生气他就会打我。男孩把这下半句硬是咽了下去。
“爸爸生了那种很严重的病吗？”邹遂那副轻松的表情瞬间被敛去。
舒长意点了点头。他暗想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幸运的撒谎精，借口都是对方帮他联想出来的。
邹遂微微叹了口气：“治疗上有什么困难也可以告诉我，我也认识几个不错的医生。妈妈呢？也不太方便吗？”
男孩连忙摇了摇头说不用，告诉邹遂说自己是单亲家庭。接着他连忙转移话题问帮忙打电话的事。邹遂摇了摇头：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，家长会我可以替你去开。”
舒长意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：“为什么，叔叔？”
“爸爸躺在医院里，妈妈也不在家了，你这个小孩总要个大人来管的。”邹遂说着，自己没忍住笑了一下，“说起来你也许不信，看着你这样我没办法放着不管。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父性吧，但我明明也没有自己的孩子。”
“可是，叔叔看上去太年轻了，根本不像爸爸。而且我十八岁，已经是大人了。”舒长意解释。
“年轻吗？我已经三十五了。”
邹遂接着说：“小大人也还是小孩。”
“叔叔不老，所以不像爸爸。”舒长意顿了一下说道，他觉得自己找不到什么借口阻止邹遂要去给他开家长会的这一行为，他太不擅长找借口。
邹遂笑了：“那你怎么叫我叔叔？”
男孩大抵是没想到他这么问，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能显得得体，憋了半天也只能照实回答：“因为……我第一次见叔叔的时候，您看上去不太精神，头发也没扎，还有很多很多胡茬子……很……显老……”
显老两个字一出口，舒长意就觉得自己要招人厌了。
然而邹遂不怒反笑：“常常有人这么说。”
见舒长意再找不到什么托词，邹遂接着说：“那我去家长会的时候，就放下头发，熬个夜，胡茬子可能赶不上那么快。”
“叔叔要早点睡。”舒长意连忙劝。
邹遂没忍住笑：“要我答应你的话，就让我给你画一张。”
舒长意没想什么直接答应。邹遂的速写画得很快，二十分钟左右就能完成，他递给男孩看了之后，接着收进自己的画夹里。
……
舒长意今晚有点睡不着，以至于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没什么精神。
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。最近的天气冷热交替，原本身体就虚弱的他在这种时候就更容易感冒。他连忙往口袋里塞了一包纸巾。
男孩拉开一条门缝，父亲不在家里，于是他直接从门口走了出去。毕竟翻窗户是个有点耗精力的活，每次他光是爬上窗框就气喘吁吁，更别提拉扯或磕碰到身上的伤。
他到学校门口的时候，人还不是很多。虽然班主任交代过直接去自习室自习，舒长意还是来了教室这边，偷偷透过窗子往里面看去，发现披散着头发的邹遂早早坐在了写着他名字的座位上，并且开始翻看他放在桌上的作业和试卷。
男孩觉得羞赧。他考得太差了，他想，这些垃圾怎么能让邹遂看到，太丢人了。
舒长意没好意思接着看下去，匆匆离开了教室。
等他再次回来这边的时候，已经是家长会结束了。他刚到教室门口，就遇到刚送走自己家长的纪浏。
“诶我说，舒长意，那个真是你爸啊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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