妖妖病好之后，自然与其他贵女一同参加训导。
虽落下了几日课程，但妖妖尽力弥补，也算赶上了。
课程之中，礼仪最重。
宫中礼节繁琐，长宫女在礼仪方面最下功夫。
女红，音律等在其次。
贵女们可擅音律，可擅厨艺，骑马射箭也可，不必样样都会，精于一门最好，当然多多益善。
沈灵儿最近安分了许多，女红课也不如之前一样，事事敷衍。往日里，沈灵儿就算不情不愿地来了，也不愿安静待在一处，绣花绣草，总要惹出点事端，让长宫女头痛不已。近几日，沈灵儿安分地按照花样绣花，只帕子上的图样，仍旧看不出是何物。
被长宫女责罚了，沈灵儿也只面带不满，但反驳的话，却是一句不曾再说过。不仅长宫女，连众位贵女，也觉得奇怪，要说沈灵儿转了性子，她们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信的。早在进宫之前，众位贵女就将其他一同入宫的贵女，家世，品行，喜好憎恶，连家里有几只爱宠，都了解的一清二楚。自从沈灵儿得大师批命以后，沈家人就把她捧在手上，事事以沈灵儿为先。但沈灵儿做事却毫不顾忌沈家，行为举止随意，在外面惹出了很多事。她因天生皇后命不会被责怪，但沈家的姑娘们因此名声坏了，婚事一降再降。即使如此，沈灵儿也不曾收敛。
所以，假若说沈灵儿如今改了性子，除非天下红雨，否则她们是不信的。
不过很快，众贵女就被其他消息牵住了心神。
她们中有人使了银钱，听闻今日入夜时，太子殿下会从柳河桥经过。
一时间，众贵女纷纷起了心思。
还未入夜，妖妖就看不到众贵女的身影。贵女居一片寂静，全然不同往日里的热闹。只有她们身旁的侍女，脚步匆匆，双手捧着妆奁，往贵女的住所走去。
想来今日柳河桥，一定是群芳争艳。
妖妖没想去，消息是真是假还不知道。就算是真的，一群贵女围住太子，太子眼中能瞧见哪个。
天热，蝉鸣。
屋里放了冰块还不能止住心里的烦躁。
妖妖索性打开窗，让风吹进来。
窗外一片安静，连脚步声都听不见半个，这个时辰，众贵女应该都去了柳河桥。
妖妖依窗看去。远远望去，看着夜色如墨，心里莫名不安。
窗外很久不起风，这时却突然吹起一阵风来。没有夏日里的热意，带着凉气。
妖妖脚步轻移，不由后退了两步。
身后却撞上了同样带着凉意的物件。
那物件还伸出了两只手，将妖妖揽在他的怀里。
陆子易揽住妖妖的细腰，将脑袋置于妖妖细弱的肩上，颇为惬意。至于手下不情愿的挣扎，在陆子易眼中，不过是姑娘家的情趣罢了。
“玉娘，你今日也好香。”
陆子易长嗅一口，让妖妖身上细腻绵软的花香闻的更深些。
妖妖这才明白，哪里是长出双手的物件。分明是深夜闯人闺房，视同规矩于无物的六皇子。
“六皇子，请自重。”
真奇怪，若是平日里，陆子易听到这样木讷扫兴的话，定会被驳了兴致，扫兴而去。但现在，他只觉心中起伏不定，连吐息声都有些不稳。
陆子易眼里倒映着妖妖白玉般的肌肤，心神微动，偏首就要一亲芳泽。
妖妖匆匆躲过，陆子易没碰到白玉，只碰到了冰凉的发簪。
门外，脚步匆匆，侍女来报。
“程姑娘，太子殿下果真出现在了柳河桥，我们现在动身，或许还能见到太子一面。”
原先消息还是真假参半，现如今竟然是真的，早早等候在柳河桥的贵女们，现在应该得偿所愿了。
陆子易放在妖妖腰上的手微微用力。
“不许去见太子。告诉她，你不去见太子。”
妖妖抬眸看他一眼，启唇轻声道：“去准备，我们去见太子殿下。”
陆子易眼底如同乌云翻滚。
“你非要去见太子？”
像是猜测到一般，陆子易口中吐露出恶语：“你也想攀图富贵？”
妖妖试图从他怀中挣脱，陆子易略一松手，妖妖立即与他分开，逃到屋中距离陆子易最远的屏风处。
“不。”
声音如珍珠落盘。
陆子易面色稍缓，心道妖妖还懂点分寸，若是她当真为了贪图富贵，和其他贵女一般，那他就……
“我是心悦太子殿下。”
陆子易眼神幽深，语气莫名。
“心悦？若他不是太子，你会心悦他？你们这些女子，惯会为自己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。我本以为你与她们有所不同，现如今看来，都是一群追逐富贵之徒罢了。”
妖妖看陆子易明为嘲讽她为了富贵，有意攀上太子，实际是对太子不满。
妖妖略一沉思，继续对只见过一面的太子殿下表露情意。
“未曾及笄之时，我就心悦太子殿下。此次进宫，更是为了能见太子殿下一面，若能入太子府中，即使只能承一日雨露，我也甘之如饴。”
“你——”
陆子易面色涨红，看着妖妖言语真切地吐露心意，一字一句都情真意切。她对自己厌恶，每每见到他时如同碰到了脏东西。对太子，却只求一日雨露，便甘愿了。
烛光下，妖妖的身影映在窗纸上。
因为身在寝居，妖妖只穿了薄薄一层里衣。纤细曼妙的身姿展露无疑，陆子易眸中浮现恶意。
既然她想承太子一日雨露，不如让他先。
他倒要看看，残花败柳的身子，高高在上的太子，还愿不愿意要！
窗外树叶轻动，微风吹起。
一阵异样的响动，扰乱了陆子易的心神，他来不及留话，便匆匆离去了。
侍女在屏风外，称都已准备妥当。
屋内还有陆子易的气息，妖妖吩咐侍女将所有窗户，尽数打开，好散去这些难闻的味道。
侍女鼻尖轻嗅，心下觉得奇怪。
哪有难闻味道，不只有妖妖身上的香气吗。
妖妖换好衣服，即使侍女在身旁提醒，她有意放慢步子，心下想着，等她到了柳河桥，太子殿下早已离去了就好。
妖妖到时，柳河桥早已空空如也。妖妖心中暗自松气，转身要走，却与刚得知贵女已经散尽，才迈上柳河桥的太子殿下打了个照面。
陆子修眼神微凝。
周围的气息刹时冷下来。
内侍心中懊恼，怎么刚赶走一群，又来了一个。他上前想驱逐这位趁机“偶遇”太子殿下的贵女。
妖妖却率先行了礼。
“不知太子殿下在此，惊扰了殿下是臣女的罪过，臣女这就告退。”
妖妖起身要走，陆子修长臂一伸，挡在妖妖面前。
突如其来的变故，让一旁的内侍和侍女傻了眼。他们只能将头埋的深深的，将自己变成桥边的柳树，不能听，不能语。
“殿下还有何事？”
陆子修只是想起那油纸中包的三块糕点，一时失礼拦下了。
他放下手臂。
“无事。”
太子府内，黑衣暗卫上前禀告。
六皇子的行踪诡异，他今日多探查了些。作为暗卫，将探查之人的一言一行，去了哪里，见了什么人，说了什么话，都要禀告的清清楚楚。
只谈到六皇子闯入贵女妖妖的寝居，言语中多有调戏。而妖妖，她似乎对主子，情根深种。
暗卫只稍稍停顿了一瞬，就将妖妖表露情谊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太子。
只求一日雨露……
暗卫偷偷抬头，看见太子殿下面色冷峻，一个女子的深情，似乎并不能打动太子的心。
暗卫离去，屋内只剩陆子修一人。烛光深深，他想起柳河桥上的身影。
情根深种吗……
第二日。
贵女们议论纷纷，昨日果真见到了太子殿下。可惜只看到了太子殿下的身影，连太子的身都未靠近，就被那些不知趣的内侍赶走了。
沈灵儿面带讽刺，想起过几日，她就要面见贵妃，日后还要觐见圣上，见太子殿下的机会多的是。她可不像这些可怜的女人，为了得到太子殿下的行踪，花去了几十两金子，连太子殿下的衣脚都没碰到。
并未参与众贵女交谈的妖妖，让沈灵儿眉头紧皱。
“程姐姐，你昨日没去？”
妖妖抬眸看她，眸子清澈如水，一副困惑的样子。
“去哪里？”
“去柳河桥见太子啊？众位姐姐都去了，你也去了罢！怎么，太子殿下有没有注意到姐姐？”
若是妖妖和众贵女去了，只听贵女们的抱怨便知晓，昨日谁都不曾近太子殿下的身，连行礼都未行，就被赶走了。沈灵儿却一副好奇模样，特意来问妖妖。
妖妖轻笑：“我昨日早早就歇下了，不曾去。”
沈灵儿懊恼道：“那真可惜。”
“还有，沈姑娘，虽然你年纪不大，但我是比你年纪小的，不必喊我姐姐。而且众贵女中，比你年纪小的，也有几位，也不必都喊姐姐。”
沈灵儿面色微僵，还要再说，妖妖已经起身离开了。
众贵女的刺绣佳品被长宫女收去，呈到皇帝皇后面前。
皇后相中了一只幼犬扑花的香囊，小小一只通体白毛的幼犬，只一双眼睛黑乎乎的。周遭围满了开的茂盛的花朵，幼犬扑着花朵玩闹，地上花瓣散落。
不仅手艺好，而且心思巧妙，颇有童趣。
皇帝也觉得不错。
等看过所有香囊，皇帝开口问内侍。
“哪个是沈家女的？”
内侍了然，皇帝口中的沈家女，一定是有皇后批命的沈灵儿。
内侍从香囊中挑出一个，呈到皇帝面前。
香囊上绣的是几个大字，皇恩浩荡。
这种刺绣最为简单，只需在宣纸上打好字样，再原模原样移到香囊上就可。这种刺绣图样，只有刺绣先入门的才会选择。
但沈灵儿的四个大字，绣的歪歪扭扭，如同断了腿的蜈蚣，不堪入目。
可见，沈灵儿不仅刺绣不好，书法也不精。
皇帝拿在手中，却夸赞声连连。
“这种才有意思嘛。那些贵女性子都太沉闷了，绣出来的花花草草，美则美矣，却没有新意。不如这个有趣，你说呢，皇后？”
若当真如此，皇帝为何刚才连多看这香囊一眼都不肯，眼睛全落在那些没有新意的香囊上。若这不是沈灵儿所绣，皇帝当真觉得这有趣？
皇后心中百转千回，面上却接过皇帝手中的香囊，看了又看。
“臣妾也觉得这香囊好。”
手指抚摸过几个大字，皇后只觉得这香囊针脚粗糙。手指轻移，生怕香囊上粗糙的针线，伤了她的玉指。
“既然如此，这次就定她为第一罢。”
“都听陛下的。”
等皇帝一离去，皇后便把香囊扔回篮中，侍女端来清水，为皇后净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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