E小说 > 科幻小说 > 王妃非王妃 > 第13章 第十三章

瑞王拿起她身边多余的枕头,往另一头一扔,再将身子沉沉地往床上一扔,道:“我就是来睡觉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睡觉”两个字,是被他用鼻子哼出来的,他哼得又快又模糊,似乎是不愿说这两个字,可还是被岳筝听得一清二楚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望着横亘在床沿上的瑞王,满脸的惊愕,慌乱地别过脸去,望着被褥,道:“你怎么睡这儿了?你不是睡在书房的吗?绿芜没给你铺床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瑞王闭着眼睛,似乎困得睁不开,口齿不清地道:“书房……太冷,再说这里又不是睡不下,为什么还要另外铺床。我重新拿床被子,睡在这一头,不会占你地方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指着岳筝的脚边,又爬起来走了出去,岳筝还没厘清头绪,他不知从哪里抱了一床被子回来,又把门关好,走到床边,将被子铺在岳筝的外面,脱鞋钻进了被窝,其间一气呵成,像是铁了心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刚躺好又起来,把床边的宫灯吹灭,旋即,又对岳筝道:“别坐着了,小心着凉,赶紧睡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说着,便躺下了,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。

        岳筝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,心里像大风吹了麦草垛,乱七八糟的,有千万个不愿意,可也无可奈何。她忽然感到一股丝丝入扣的冷,紧紧地裹着她身上的衣服,衣服像刚从冷水里捞出来,又紧紧地贴着她。她只好赶紧躺下,像瑞王一样,也裹得严严实实。可是困意却早消失得无影无踪,一点都睡不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面朝里,背对着瑞王,绷紧了身子,动都不敢动。不知过了多久,瑞王突然翻了一个身,她眼睛在黑暗中乱转着,身子却还是不敢动。直到没了响动,她才渐渐松缓了一些,稍稍翻一下身。她想,瑞王怎么突然这样,也不提前跟她知会一声,就这么跑来了,他睡书房不是睡得好好的吗,为何要来跟她挤一张床。不过,她反过来又想,也就这么一晚,先这么凑合着挤一挤吧,天不早了,还是睡吧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打定了主意,便闭眼准备睡觉,谁知瑞王突然坐了起来,爬到了她这一头又躺下,而且还跟她挤在一个枕头上,同她来了一个真正的“同床共枕”。她惊骇得瞪大了眼睛,不敢喘气,人也像被钉在床板上,动弹不得,只有一颗心慌乱地跳着。她吞了一下嗓子,蓄积了浑身的力气,往里边一挪,躲开了瑞王,才敢问道:“你干什么?你在那头不是睡得好好的吗?怎么过这边来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瑞王将他身上的被褥一掀,干脆钻进了她的被窝,贴着她躺好,脸也贴着她的脸,手也揽住了她的腰肢,若无其事地道:“你说干什么!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呼吸声便盘绕在岳筝的耳畔,呼哧呼哧地响着,岳筝觉得天旋地转,似乎有什么堵着她的鼻子,有东西绑着她的身体,她呼吸不了,也动不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瑞王将她揽得更紧了,嘴巴贴着她的耳朵,仿佛在对她吹着气,忽然有一股来自荒古的力量,急促地涌进她的身体,唤醒了她的四肢,她一下推开瑞王,坐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瑞王也随之坐了起来,急促跳动的心慢慢平缓下来,在黑暗中错愕地望着她,他看不清她的脸,也不知道她是什么神情,他没想到她会这么抗拒,他小声地问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岳筝瑟缩着,仿佛很害怕他,她喃喃地道:“别……别为难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声小如蚊蝇,瑞王却听得一清二楚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为……为难?”瑞王怦怦不停的心跳,猝然而止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悲愤地道:“你居然觉得这是为难?”他很意外,原来这种事对她来说是“为难”。哈!真是可笑!真是可悲!

        岳筝没有回答。他一把掀开被褥,翻下床走向门口,连鞋子都没穿。岳筝望着黑暗中的人影,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,她陡然听到“嘭”地一声,似乎凳子倒地的声音,震得她心又颤了一下。

        瑞王不小心碰倒了一张坐墩,腿也磕疼了,可他没有理会,而是行不改路,开门出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旋即,岳筝便听到门口有说话声,心想,应该是瑞王同婢女说话。她心乱如麻,懊恼、惊慌、羞赧、悲伤,都交织在一起,堵在她的心口,她为自己感到悲哀,想身为细作,却没有细作的干脆利落,在孟姐面前,把话说得那么冠冕,可事到了眼前,还是退缩,如此一来,还谈什么谍报,还谈什么雪耻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灰心地躺了回去,拥紧了被褥,泪水流过她的眼角,浸湿了枕头。她哀痛地想:“我到底该怎么办!”

        瑞王光脚出了门,本想直接去书房,可上夜的婢子见他出来,便告诉他绿芜病了。瑞王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,本不想去的,可一想到在屋里也睡不着,便赶紧把衣服穿好,看绿芜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绿芜住在一旁的耳房里,瑞王出了门,拐个弯就能到了,他见屋子里灯火通明,敲门进去。绿芜披着夹袄下了床,瑞王忙道:“你既然病着,就不必多礼了,赶紧回去躺着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绿芜见他来,高兴得了不得,其实她这也不是什么病,不过是因为看瑞王跟岳筝走得近一些,瑞王晚上也没让她在书房铺床,所以心里难过。她心里一难过,心口就疼,这也是老毛病了。她以为瑞王是把岳筝撇下,特意来看她的,所以心里又开阔了,忙道:“打扰王爷休息了,都是奴婢没用。您快请坐!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将一张灯挂椅搬到床边,给瑞王坐。

        瑞王却没理会,仍旧站着,道:“你怎么病了?生的是什么病?”

        绿芜想既然是生病,就得有个生病的样子,便坐在床沿上,道:“也没什么病,就是从前落下的老毛病,心里一有事,心口就疼。不过,这会儿已经好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其实是个寡妇,从前结过婚,夫婿也是个大夫,但在一次上山采药中,从山崖上摔了下来,当时就摔死了。从这以后她就落下了这个病。

        瑞王见她这么说,便以为她又思念亡夫,才坐了下来,道:“怎么?你又想起故人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绿芜一下红了眼睛,吸了一下鼻子,道:“故人已逝,人死不能复生,还想他做什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瑞王道:“那你怎么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绿芜强笑道:“也没什么,就是心里不舒服,王爷若是许奴婢以知己的身份说来,奴婢就告诉王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瑞王愕然,但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,便应允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绿芜见瑞王应允,心里倒愈发忐忑起来,她咬着下唇,望着光秃秃的青砖地面,道:“王爷您的病快好了,再过些时日,药也可以不用吃了,这全是岳王妃的功劳,奴婢想,到那时候,奴婢也得离开这里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说到这里,却不往下说了。瑞王便道:“你就是为这件事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绿芜垂着头,没有说话。瑞王了然,便道:“若是为了这件事,那也没什么必要,你当初来府里,也只是以大夫的身份来的,并不是什么丫鬟婢子,当初也有约定,等我的病一好,你就可以走。你要走,我也不会强留你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绿芜一听他领会错了她的意思,便着急地道:“我……我不是这个意思,我的意思是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……我的意思是我……”绿芜有些难以启齿,便谈锋一转,道:“看来奴婢是非走不可了,王爷待奴婢是恩重如山,这些年也没把奴婢当下人,可奴婢…在这府里这么多年,要说走,是有一万个舍不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说着,便拿手捂着嘴,呜咽哭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瑞王这才知道,她是不想走,便哑然失笑,道:“原来是这样,我还以为你怕我不让你走呢,日子还早,即便我都痊愈了,也不是立即赶你走,你又何必庸人自扰,去想这些没发生的事?时候不早了,你赶紧睡吧,我先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绿芜一听这话,往地下扑通一跪,瑞王刚站起来,见她这样,便唬得往后退一步,忙将她扶起来。她哭着道:“王爷,求您收我做您的丫鬟吧,我不做大夫了,我只愿意留在您身边侍奉你,直到奴婢咽气的那一天,王爷,求您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瑞王有些莫名其妙,道:“绿芜,你是怎么了?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?你今日怎么这么冒失?说的话我一句也不明白,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,你现在提它做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绿芜站了起来,泪眼迷蒙地望着瑞王,道:“王爷,是奴婢不知天高地厚,奴婢这辈子只侍奉过两个男人,一个是奴婢的亡夫,另一个就是王爷您,奴婢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绿芜!”瑞王这才有些明白她的意思,便喝止了她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冷眼看着绿芜,想不到她还有这种心思,他觉得很难堪,便道:“你赶紧睡吧,有什么事等天亮了再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瑞王说完,便挥袖而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从绿芜那儿出来,也没回上房,而是往园子里去了,那儿有他的书斋,书斋里有床榻,他这一晚上便歇在那儿了。可这一晚上,连着两件事,件件都使他心神不宁,岳筝总这么抵触他,也不知是什么意思,难道是讨厌他吗,可是平日里也看不出来,莫非是还惦记着“心上人”吗?这倒有可能。他这么一想,便恨起了岳筝。

        再一想到绿芜,心想,绿芜把他跟她的亡夫相提并论,也太轻佻了些,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女子。不过他转念又想,兴许是他误解了绿芜的意思,绿芜也许并没有什么想法,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就这么胡思乱想着,一直想到深更半夜,不知几时几刻,才呼呼睡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自瑞王去后,岳筝便以为他一直在生她的气,所以她一夜也没睡好。早上起来,眼睛小了半圈,采藻看了惊呼:“岳王妃您怎么了?是不是哭过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岳筝自觉眼睛肿胀,便笑笑道:“我哭个什么劲儿,不过是没睡好而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采藻半信半疑地望着她,道:“奴婢眼拙,胡乱猜的,您别往心里去。哦,对了,昨夜瑞王在绿芜那儿呆了一夜,绿芜病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绿芜病了?瑞王守了一夜?”岳筝的心突然纠在一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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