气温持续攀升。
周纪淮的手按在杜曼只的腰上。过高的体温，从白色的棉质睡裙渗透，把湿柴引燃。
“先生，”杜曼只蹭蹭他的嘴唇，“痒。”
三个字。
如同时间按下暂停，回溯。把热势退尽，暧昧消杀。
身下不再有回应。
杜曼只无所觉地垂首，对上那一双漠然的眼瞳。
“够了吗？”
周纪淮冷声。
他的头向后仰，抵在椅背。顶上一盏暖黄色的灯光打落，嘴唇分明沾染水色的靡靡，情/欲却不显山半分。
怎么回事？
杜曼只有些茫然：“先生……”
“看来是够了。”周纪淮掀起眼皮，“还不下去？”
他的语气又淡又寂。
杜曼只被慑住，惶然地站起身。还没吹干的发梢淌下一滴水，滑进后脊，生凉。
“先生，是我哪里做错了吗？”
“哪里都错了。”
这句是低喃。不像讲给杜曼只听，更像是讲给自己。
周纪淮皱一下眉，站起身。把扯散的领口系上，垂眼：“谁教得你做这种事？”
杜曼只怔怔：“什……”
“投怀送抱，半点自重自爱都不知道。”周纪淮冷声，“女孩子家，像什么样子？”
严苛的批评一字一顿。
杜曼只头一回，被周纪淮这样训斥。顿时，小脸煞白——她不明白，刚才还在亲吻的先生，怎么一转眼，就变了一个人？
突如其来的冷淡，中伤后背的裂口。如同一柄尖锐的冰刀，猝不及防地插没其中，疼得，她眼眶里有泪水开始打转。
“先生，”杜曼只哽声，“不要这样说我。”
周纪淮不咸不淡：“我说错了？”
“可是，您明明也很喜欢——至少刚才，很喜欢我亲您，对不对？”她无措地仰起脸，急于去确认刚才的旖旎并非空想，“您其实也和我一样，爱着……”
“够了！”
周纪淮额角的青筋一跳。
“杜曼只，我已经说过了。我不喜欢你，也不可能会。”这话一出，小姑娘顿时彻底哭出了声。周纪淮捺下给她擦眼泪的动作，胸腔起伏一下，依旧冷着声线，挑明一则严重的后果，“所以，你要是再闹，就给我搬回公寓去住。”
“什、什么？”她伤心地睁大眼睛——这和直说让她滚有什么区别？她哭得更凶，“您又不要我了……”
“你已经成年了，我管不着你。”
先生没有要挽留她。
杜曼只哭嚷起来：“我不要，不要！”
这哪里有成年人的样子？浑像个十岁的小孩，就差赖在地上打滚了。
——算了，小只十二岁也没这么闹。
周纪淮无由有些想笑。
满怀的怒气，被打了岔，他也没什么脾气了。话是说得太重，但不及他想些和缓的词句，又被水做的小人撞到墙上。
“先生，”杜曼只的眼泪蹭到他的脸上。很快，发涩。她的嘴唇也因为哭过，干燥起皮。踮着脚，使劲去够他的嘴唇，“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，对不对？我们再来一次……”
“杜曼只。”
周纪淮这次没有扯开她，没有制止她——甚至，只是注视她。
平静地开口。
“你要强/奸我吗？”
-
杜曼只从睡梦里惊醒。
浑身冷汗，浸湿被单与睡衣。乌黑的发丝黏在脸侧，杜曼只把它们拨开，捋到身后。
已经三周没有再见到先生。
最后一晚的事情、对话，在杜曼只脑海里混乱成长久缠身的梦魇。
到底…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？
杜曼只掀开被子，揿亮灯。坐到桌前，对着桌上的时钟，看秒针一圈一圈地走。
凌晨三点。
杜曼只已经失眠三周了。
每一天，从三点坐到六点，洗漱，再去上学。考试没有纰漏，但情绪越来越消沉，人也越发瘦削，如同一张纸片飘摇。郭姨心疼她，总劝饭要多吃些。杜曼只想听她的话，但一口也塞不下去。
“郭姨。”
杜曼只讷讷地看着面前几道菜。
色泽鲜亮，香气在灯下有形。可她一筷子都动不下去。
“小姐，”郭姨把盘子推过去，“还是吃一点吧。不吃饭身体怎么能行？最近学业又那么重。要是先生看见了，也会心疼的。”
会吗？
杜曼只木木地想。
“我还是……吃不下。”她拿起筷子。片刻，又放下，“郭姨，我心脏疼。”
郭姨顿时紧张：“什么时候开始疼的？吃完饭，去医院看看吧。”
“不用。”杜曼只轻声，“可能最近睡太晚了，没什么大碍。等下，我还要去上晚自习呢。”
“……唉，”郭姨拍拍她的手，“学习重要，但也要给自己放松一下。知道吗？”
杜曼只朝她笑笑：“嗯。”
-
但到底一根弦绷到底迟早会断。
杜曼只在一个阴云密布的清早，眼前一黑，从楼梯上摔了下来。
世界天旋地转。
那时候，杜曼只什么也没来得及想。
只听见郭姨的惊呼，紧跟着一声盘子碎地的声音。头上一阵剧痛，意识，也很快湮灭在虚无里。
再醒来在医院。
眼前一片白，消毒水的气味充斥鼻腔。头顶突突地疼，让杜曼只有一些发晕——脑震荡了吗？希望这次意外，没把她前几天刚背的历史摔没。
杜曼只轻呼了口气。
转头，手边是葡萄糖挂瓶。里面还满，应该是刚换的。
郭姨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。
见她醒，急忙起身：“小姐，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？”
“没有，”杜曼只直起身，“麻烦您了。”
郭姨把保温桶放在她床边，“什么麻烦不麻烦的。这回有惊无险，真是老天保佑，那会儿，真是给我吓着了。”
杜曼只有些歉疚：“抱歉。”
“快来喝粥吧，”郭姨摇摇头，“医生说了，你就是营养不良，长期睡眠不足导致的——这回长记性了吧？好好吃，好好睡。”
杜曼只抿了下嘴唇，乖乖应了一声。
由此一撞，她胃口倒好像被撞回来了。一碗粥，很快见底。
郭姨总算欣慰：“这样就对了。刚才先生对我好一通数落，这下，总不该再埋怨我。”
杜曼只一愣：“……先生？”
“嗯，”郭姨并不清楚杜曼只与周纪淮之间的事，讲得也自然，“这间诊所是他的朋友开的——你当时啊，血流了好多。去大医院太久，手续也复杂。先生便直接开车，把你带到这了。”
“那他现在……”杜曼只心里，久违燃起了一簇希冀的火。
“先生还要忙工作，已经走了吧。”
“……噢。”
杜曼只垂下了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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