头好痛。
舒清妍捂着头迷迷糊糊地醒来，周围白茫茫一片，仿佛置身于大雾之间。
还没等她反应过来，天地颠倒，她又掉进了一片深沉地湖泊之中，周围越来越暗，越来越冷。
她拼命呼救与挣扎，直至意识沉寂，难以支撑。
黑暗中，有人拽住了她地手，带着她游出了冰冷的死水。
“妍妍”，那人在她耳边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。
舒清妍艰难地撑开双眼，看见身穿一袭月白色长袍，胸前绣着几只修长地竹节。还没等她看见那人的脸，她便双眼一黑，再次晕了过去。
等舒清妍清醒过来已经是正午，冷秋守在她的身边。
舒清妍的视线在床帏上停留了几秒，然后才发现这里是楚烨的寝宫，自己也没有身处于寒冷的湖水之中。
舒清妍捂着脑袋昏昏成成的坐起来，这是她第一次梦到当年落水的事。
那是十多年前的时候，先皇帝还在世，楚烨还是太子。四皇子起兵谋反，先皇被囚宫中。
此前，先帝早有意图将皇位传于楚烨，四皇子即便登基也名不正言不顺，于是密谋刺杀楚烨，如此一来便能挟持先帝，顺理成章成为太子，继承大统。
他们小时是要好的伙伴，被刺杀时正好一起在围场狩猎，舒清妍因此牵连其中，被刺客逼得跳入水中，最后还是被顾识救上了岸。
虽然当时她意识不清醒没有看清救她的人是谁，但那一身月白色的长袍，不是顾识还能是谁？
昨夜楚烨问她，为什么她会这么喜欢顾识，舒清妍不清楚。也许一切的感情都出自于那场落难后的英雄救美，就像话本里恶俗的套路。但不可否认的是，这样恶俗的套路真的很有用。
那个温暖的怀抱舒清妍至今都铭记于心。
出神间，冷秋端来铜盆为她洗漱。
“才人，皇后娘娘差人过来请您去富宁宫陪皇上用午膳”。
舒清妍用湿热的洗脸巾捂着脸，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清醒过来。
她的脸埋在帕子里，发出闷闷的声音：“不去”。
“皇上说，您必须去”。
楚烨似乎早就料到了舒清妍的反应，提前下了死命令。
舒清妍脸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，深红色的疤痕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清晰可见。舒清妍长相很精致，脸小小的，脸庞有些圆润，看起来一副乖孩子的长相，这些伤口在她脸上格外不协调。
要不是冷秋见过她拿珠钗抵住自己脖子的场景，怕就真相信她是一个乖巧的小女孩了。
舒清妍不明白楚烨为什么非得见自己，明明昨天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，为什么他还会让自己去跟他吃饭。自己恶心自己吗？
她宁愿自己再被打入冷宫一次，这样就不用再面对楚烨那张阴晴不定的脸。
可楚烨又怎么会如她所愿？
他就像一个可恶的狩猎者，明明他的利箭早已瞄上了猎物，但还要享受着猎物将死前挣扎的快感，然后在对方以为自己能逃离而欢喜的时候，将泛着寒气的箭头射进猎物脆弱的脖颈中。
舒清妍就是那头猎物。
她和冷秋到福宁宫的时候，楚烨和皇后还没有吃饭，两个人只是坐在桌子前聊着天。
说是聊天，其实只是皇后单方面跟楚烨拉扯后宫里发生的事情，楚烨似乎对后宫女人你扯我头花我揪你辫子这种事实在是没兴趣，目光涣散地盯着还冒着热气的饭菜走神。
直到大太监章若海通传舒清妍到了，楚烨的眼神这才又重新有了光彩。
他挺直脊背，夹了一块肉放到皇后碗里。
“皇后日夜替朕操劳后宫中事，实在是辛苦了，多吃点！”。
皇后有些受宠若惊，楚烨从未对她流露出如此体贴的一面。以往的餐桌上，只有安静地咀嚼声和碗碟碰撞声，楚烨从不在她面前谈论国事，也不爱听她闲扯一些无聊的家常，因此每顿饭都是索然无味。
然而今天，皇后忽然觉得楚烨终于有了一丝人情味。
舒清妍无视两人的互动，规规矩矩欠身施礼，道：“臣妾参见皇上皇后”。
楚烨没说话，他不停的往皇后碗里夹菜，就像没看见舒清妍来了似的。
见楚烨没说话，皇后也当作没看见舒清妍，她可没忘记舒清妍之前是怎么在她宫里仗着楚烨宠爱作威作福的。
她安插在楚烨身边的探子回报，舒清妍在围猎场私会顾识，最后被楚烨当场抓住。
她就不相信，就算楚烨再怎么爱舒清妍，这么一顶大绿帽扣在脑袋上他还能像以前一样对舒清妍，心无隔阂？
现在这是她报复舒清妍最好的机会。
“皇上，过几天就是您生辰了，臣妾给您备了一份大礼，到时您一定会喜欢”。
楚烨撩起眼皮瞟了眼舒清妍，那人依然欠着身维持着行礼的姿态。
他忽然有些不耐烦，心里就像堵着一口气一样。
他牵起皇后的手，嘴角勾起一丝笑容。
“皇后有心了，朕期待你的礼物”
说完他又叫来章若海，“章若海，将前几日西洋进贡来的红珊瑚搬到皇后宫里来，这样好的东西，自然要给朕最重要的人”。
章若海领命，出去前，他看了眼舒清妍，她低着的身体因为时间太久而微微发抖，双腿也在打颤。
他叹了口气，有些无奈。
他实在是不懂这位才人，皇上的宠爱可是天底下最宝贵的东西，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，多少人为了这个东西挣得头破血流，可最后却一无所有。有的被下狱，有的家破人亡、妻离子散，他们争先恐后，像恶狗一样相互踩踏着尸体往上爬，可是皇上的脚尖也够不着。
皇上将所有的爱都留给了舒清妍，但她却从不为此感到荣幸，那么高傲的一个皇帝在她面前如此卑微，可她却不为所动。
在章若海眼里，舒清妍今日的处境都是她自找的。
冷秋站在门外默默地看着这一切，最后在人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吐出两个字：”幼稚“。
皇后喜不胜收，高兴地脸都要笑烂了，嘴里一遍又一遍地感谢楚烨，又说生日宴要如何如何操办。
楚烨不着痕迹地看向舒清妍，那人地躬着的腰似乎已经坚持不住了，筛糠似的颤抖着。
一旁皇后依旧没有停止说话的趋势，她不想放过每一个可以欺侮舒清妍的机会，既然楚烨没有开口让舒清妍起来，那么她这个皇后自然是要夫唱妇随了。
楚烨听着她喋喋不休的话，两条剑眉拧的像麻花一样。
“行了！”，楚烨忽然厉声道，吓得皇后下意识闭了嘴。
他的脸色并不好，浓密的睫毛将眼眸遮住，看不出神色。他看着舒清妍瘦弱的身形，嘴唇翕动，最后没好气道：“起来吧，过来吃饭”。
舒清妍这才缓缓抬起身，许是因为低头时间太久了，站起来的时候她眼前忽然一片雪花，头脑发晕，整个人都站不稳往后退了好几步。
楚烨差点没从座位上直接蹦到舒清妍身边抱住她，最后看了眼坐在身边的皇后，他还是生生忍住了。
舒清妍缓了一会，然后在下位坐下。
楚烨看着她，神色不悦，道：“坐那么远干嘛？朕会吃了你吗？坐近些！”。
舒清妍不明白楚烨到底在想什么，她听话的站起身走到楚烨身边的座位坐下。
楚烨的目光轻轻扫过她白皙的脸庞，那原本细腻的肌肤上几条鲜红的伤疤像怪物一样狰狞的趴在上面，看上去触目惊心。
“抹过药了吗？”，楚烨问道。
舒清妍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，疑惑的开口道：“什么？”。
察觉到楚烨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，舒清妍这才后知后觉到他在关心自己的伤口。
“上过了”。
皇后笑道：“围猎场那里荒野偏僻，妹妹又身娇体弱，实在是不安全，以后还是少去为妙，况且……”
皇后看了眼楚烨，意有所指道：“万一遇到什么贼人将妹妹掳走了，那可就不好了”。
皇后的一字一句就像一把刀子一样将楚烨的心划得稀巴烂。她自然是知道楚烨听见这话会生气，但她没有办法，因为只有随时提醒楚烨：他最爱的女人给他戴了顶绿帽子，这件事才会成为他心里的一个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。楚烨越是爱舒清妍，当他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就会越难受、越气愤。
爱会成为一把刀，一把楚烨刀尖朝着自己心口的刀。
舒清妍没有应话，只是安安静静自己吃着饭。
楚烨看着她这副置身事外的表情，怒火更甚。
他胸口起起伏伏，压着心中的情绪，道：“别说了！”
皇后识趣闭了嘴，高高兴兴给楚烨夹菜。
楚烨看着面无表情的舒清妍，一股火从腹中窜向脑门儿，他一只手打掉舒清妍的筷子，然后在皇后和舒清妍震惊的目光中，一把揪住舒清妍的衣领，将她从座位上提起来，就这样拽着她出去了。
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，皇后拿着筷子的手背青筋浮现。
“当啷——”。
象牙筷撞击在大理石地面上，被摔得粉碎。
她就知道，楚烨不会无缘无故来她这里，之前是为了做做样子，而今天是为了舒清妍。
他对自己好，又是给自己夹菜又是给自己送珊瑚，不过是想让舒清妍像他一样尝尝吃醋的滋味，但没想到那人不领情。
皇后这才后知后觉，自己不过是楚烨讨好她心上人的一枚棋子罢了，用之则弃。
站在一边的如烟也看出了楚烨的心思，她心里气愤，为皇后不值。自家娘娘那么爱皇上，为何皇上心中只有舒清妍那个贱人？
她可是皇后，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羞辱？
如烟的手腕被冷秋拧断了，虽然皇后为她找太医看过，但还有一段时间才能痊愈。
她吊着那只软趴趴的手臂，用另一只手弯腰捡起地上的筷子。
“皇后娘娘，别为一个贱人气坏了身子”。
她将筷子放在桌上，然后蹲下身，跪在皇后脚边。
“娘娘，既然舒才人给皇上戴上了这顶绿帽子，我们何不趁机将这顶帽子给皇上戴的更严实些？”。
皇后冷冷地看着她，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，若不是此时是白天，还真像一个死人。
“什么意思？”，皇后问。
如烟跪在那里，手臂直直的垂着，手掌达拉在地上。
她阴恻恻地笑道：“皇上也是男人，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背叛自己！”。
“就算皇上再怎么爱舒清妍，这次他不生气，那下次呢？就算皇上仍旧心软，这后宫里也容不下她了！”
皇后看着如烟，良久，她伸出手缓缓抚摸着如烟的脸，笑道：“好孩子，还是你懂我”。
说完，她他起头看向楚烨离开的方向，两只眼睛闪着恶毒的光，将整个福宁宫照的阴森森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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