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八章。
维柔明白他的意思。
维克多教授放弃了二号样本，转而寻找一号样本，并以此为容器，将她的女儿复活。
“你认为他是哪一派？”
威廉：“我不知道。你问我的，是为什么他的助手要伤害他。”
维柔：“他的助手是叛徒？”
威廉：“是的。我们身边的人都不安全，谁也不知道哪个是背叛党一流的，也不知道最先叛变的那个人是谁。”
正说着，有人敲门。
“威廉博士。”那人探头，对威廉道，“维克多教授要找孙小姐过去。”
威廉冲维柔挑眉：“找你？你去么？”
维柔：“去。”
维克多教授那么想念女儿，一定会想要见她的。
而且，她也有问题询问维克多教授。
维柔：“不过在去之前，我还有一个问题。”
威廉问：“什么问题？”
维柔：“你知道孙小青为什么失踪吗？”
威廉笑起来：“基地都不知道的事情，我怎么会知道？”
威廉是维克多教授亲近的人，但他却不知道亡灵军团的事情。
这里所有的人都活在二号样本的恐惧下，但现在，人类的反攻已经进行，藤条都在大火中焚烧，恐惧很快就会结束。
维柔跟着这位新助手离开房间，沿着长长的走廊往维克多教授的房间去，走廊地板的材质和大厅一样，都是银白色的地砖，泛着淡淡的光泽。
“到了，这在这里，您自己进去就好。”新助手停在一扇门前，朝维柔一点头，随后转身离开。
维柔的手贴在门上，心跳很快，她一咬牙，推门而入。
维克多教授站在窗边，窗户降下了特殊的屏障，用以阻挡外面的高温。
整个室内光线暗淡，教授没有开灯，背影几乎要和黑暗融为一体。
“教授。”维柔礼貌问候。
维克多转过身：“来了？”
这不是询问，而是客气。维柔能察觉到他的不自在。
虽然他欺骗孙小青，但他到底是孙小青的父亲。面对日思夜想的女儿，他很胆怯，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，没再敢往前：“我一直在找你，女儿，我们之前有误会，我还没来得及向你解释……”
误会？
维柔戳破他的温情：“我有必要提醒您，我不是孙小青。”
维克多教授怔住，随后笑道：“我知道。”
想到在密林洞穴外飘荡的意识磁场，维柔有些恍惚。
从情感上，她想替孙小青说一些重话，但那些孤独的夜晚，孙小青也在怀念教授。那些强大的磁场萦绕着她，她能感受到磁场中涌动的情绪。
维柔：“我知道您的计划，您想从另一维度中获得力量，打造所谓的亡灵军团。”
这是孙小青失踪的真相。
从严格意义上来讲，维柔并不算被遗弃的一号样本。孙小青因为知晓了维克多教授的计划，才会将维柔放归密林，本以为基因实验暂停，样本会恢复成普通植物，但维柔却释放出了生命信号。
在维克多教授的“有意透露”下，孙小青雇佣佣兵来到南境密林。
阴差阳错，她死在了这片密林里。
而教授在思念女儿的过程中，发现了另外一维度的意识磁场。
“亡灵军团”的计划终于可以实现。
“这是女儿送给我的礼物。”维克多教授说道，“十年。我等了十年，终于等到这一刻。只要收集足够多的意识磁场，我们就会拥有一支军团，其他基地都会臣服于我的军团。”
维柔望着他。
他对孙小青的温情居然就抿灭在这一刻。
从维柔进门，到现在，过去不过十分钟。十分钟的时候就足以让他悼念完自己的女儿。他甚至不愿意再多说几句思念。
维柔：“教授，您的女儿不希望您这么做。”
维克多教授：“那你希望吗？”
维柔愣住：“什么？”
维克多教授：“你也是我的女儿，是我的基因实验创造了你，给了你意识，现在我又给了你人类的躯体，和人类的记忆。”
教授收起严肃的表情，用一种及其怜爱的目光望着维柔：“你是我最完美的实验体。二号样本畏惧你，明明它的危险高于你，但它却惧怕你，你很完美，比小青还要完美。”
——刚才在那间高层实验室内，伸入室内的藤蔓没有攻击她。
它停在了维柔的眼前，向维柔释放了信号。
二号样本根本不是惧怕她，而是出于同类的信任，在向她求救。
它不是恶魔，它只是学着人类的思维尝试和人类沟通。人类创造它的目的，是服务于战争。
藤蔓最早的意识诞生于“对抗”，所以她才通过让人类自相残杀，从而得到逃生的机会。
教授：“无论从哪种意义上来讲，你都是我的女儿。”
维柔说不出任何话。
二号样本思维简单，获得生存的养分就是第一需求，它会为此无所不用其极。这不能用简单的善恶来评判。它还没来得及获得教化，只能凭借本能做事。但如果不是教授的基因计划，它也不会来到人类世界，遭受这样的评判。
因为二号样本的无理由求，现在研究所内分化成两派。
所有人都在互相提防对方。
维柔不知道教授是哪一派，但如今大火就在密林里肆虐，二号样本消失于这个世界只是须臾之间。
“不要相信人类。”这是维柔穿过走廊，望着窗外那些烧成焦炭藤蔓时接收到德信号。
——“我的同类，请你一定不要相信人类。”
维柔问道：“教授，您有相信的人吗？”
维克多教授道：“我谁也不相信。等大火熄灭后，我会带你回人类基地，也会清算那些背叛我的人。”
看来教授是誓死不向实验体低头的那一派。
“那对不起了，我并不想去人类基地。”
获得人类躯体的维柔失去了操控藤条的能力，但二号样本却是她的拥护者。
藤蔓能产生自主意识，也能放弃自主意识。
在二号样本完全放弃自主意识后，它就会变成维柔的武器。
这是同类留给她的力量——生物种族都有自己的延续方式。人类的延续是血脉的延续。而藤蔓的延续，则是将自己所有的力量留下，供同类驱使。
二号的样本的种子会播撒在密林之中，自它生长出的藤条，都可以被维柔操控。
维柔的目光逐渐变的漠然。
黑暗中，一些更深的黑影正在游走。
教授察觉到一丝不对劲，等他反应过来时，一株细瘦的藤蔓已经顺着建筑间的缝隙爬上来，从墙上某一个孔洞钻了出来。
就像是一条小小的毒蛇，在黑暗中一步一步游走到维柔的身侧，然后昂起头，尖锐的藤尖儿对准维克多教授。
“我不是人类，也不是你的女儿，我是2011实验体，是您打造的最完美的实验体。”
陆深醒来是在深夜。
大概是常年出野外，他的身体素质很好，挨过了这么多事，还有命睁眼。
睁开眼后，先等视觉恢复，再环顾四周。
淡蓝色的墙面，白色的被褥，空气里还有消毒水的味道。
这是人类居所。
他悄悄松口气。
回想之前的一切，他意识到自己是在哪里。
身上的伤口都被清理干净，嵌入药品，缠上了绷带。
衣服也都换成了新的，那件浸满污泥的制服终于脱下来，身上柔软的布料十分舒适。
他的手背上插着针头，细细的药管连接着悬挂在床头的药水瓶。
他想起来，但感觉四肢发沉，这是过度运动的后遗症。
守夜的人是威廉博士。
他正在另外一张病床上打盹，睡得很轻，听到动静后，立即起身。
陆深正睁眼望着房顶。
威廉博士拧亮床头的灯：“老陆，你醒了？！牛啊。这么重的伤，这么一会儿就醒了。”
陆深觉得他聒噪，又将眼睛闭上。
威廉好久没碰到朋友，话根本停不下来：“陆安洵大校前脚去了萨尔基地，你后脚就来这里。陆深，我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！你在帮大校偷偷调查老师对不对，老师要进行非法实验，但基地不同意。”
陆深：“？”
威廉：“别以为我不知道，你截获了教授的邮件。”
陆深沉默不语。
这件事虽然是真的，但他来到密林，并非是为了威廉教授，毕竟他之前也不知道，这里居然会秘密建立一所研究院。
不过维克多教授的确有问题，他最近一段时间，一直和塞尔维亚基地有所往来。
陆深再次睁开眼，挣扎从床上坐起。
威廉赶紧下床过来扶他：“你身上都是伤，缝合了好几处，手术进行了两个小时，要不是你命大，早就死了。”
陆深“嗯”了一声：“你也参与了？”
“呃。”威廉道，“工作嘛，拒绝不了。”
陆深：“基因实验？”
威廉：“……嗯。”
陆深：“……”
那就对的上了。最近基地失踪了一批科研人员。基地怀疑是塞尔维亚基地所为，因为基地内得到情报，塞尔维亚基地正在秘密开展某非法实验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民众也得到了这一消息，并且怀疑基地内失踪的科研人员，是偷渡到了塞尔维亚基地。
反对的浪潮已起，民众自发抵制为非法实验服务的科研人员。
陆深一直怀疑这事有问题，现在却意外发现——禁地深处居然有一座华中基地打造的秘密研究所。
陆深：“威廉，帮我个忙，把出事人员的名单给我。”
威廉：“这个你也要查？”
陆深：“和塞尔维亚基地有关。”
陆深语气冷淡，但提到塞尔维亚基地，威廉知道事态严重，于是点了点头：“等外面的事情完了，我会把名单交给你。”
陆深：“偷偷给我。”
威廉睁大眼睛。这么严重？
他问：“你到底在查什么？”
陆深：“……”
他又不说话。
威廉无语，卸磨杀驴说的就是这种人。
眼见病房内又陷入沉默之中，威廉说道：“你身上的创口大部分都是藤条所致，你是不是碰到……”
陆深：“我碰到你们的实验体了。”
当时他走入白雾，被白雾中忽然伸出的藤蔓刺穿肩膀，又被拖拽了一段距离。这些藤蔓表层都生长着像鱼一样的鳞片。刚开始陆深以为是蛇的变异体，于是开枪朝他认为的头颅射击，雾霭之中，这东西露出的真容越来越庞大。
也是这时，陆深才发现，这是一种植物。和他在密林里遇到的植物相似。
……
总之，这算是非法实验的证据。
陆深问：“到底怎么回事？你们在干什么？”
威廉知道瞒不过去，于是讲述了二号样本的事情。
“他和我们约定，每交出一个人，就让我们活一天，并且永远不会伤害给他提供食物的人。”
“我们当中有一位叛徒。一共消失了十二个人。让我们撑了十二天。”
“虽然不是我们愿意的，但也确实是这十二天，让我们能得到反攻的机会。”
“我们打开了防御系统，样本并非二十四小时都有清醒的意识，在晚上两点到上午九点，会失去意识，我们趁这个时间堆积炮弹。”
“是维克多教授一直在坚持，他对系统进行了改造，到时候会自动引燃大火，我们只需要躲进这里就好，紧急避难所的材质都是耐高温的……”
陆深：“你说，维克多教授一直在坚持？一共坚持了十二天。”
威廉坐直上身：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陆深：“没。”
威廉问：“你怀疑他是叛徒？”
陆深又沉默。
威廉忽然想到了那个小助手临死前说：“我没有办法，这些火烧不死它，只有你们死了我才能活！”
等等。
从他的话语，他很可能是叛变的一派，但他说“那些火烧不死它”。
为什么他要那么说？
威廉博士心口一颤。他是不是知道什么？
与此同时，外面走廊的警报又响起警报——
滴滴滴滴滴——
陆深一把扯掉手上的输液管，翻身下床。
”喂，陆深。枪。”威廉在他身后道。
陆深转过身，接住枪，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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