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人族……皇帝……”
棕熊怪讶然。
老实说，他作为一个只在南赡部洲沿海山脉和西海域各处岛屿活跃的妖怪，对人族皇室的了解非常稀缺。
不只是他，其实大多数妖怪都是如此。
在四大部洲，人族可以随意建立以人类为主体种族的国度，不论是仙与道还是佛都不能随意去掌控这些国度，你可以让人族国度里的人民信仰道教，也可以教化他们礼佛，但若是派遣一仙人下凡将天子取而代之，则有违人道。
而人族建立的国度在四大部洲星罗棋布，数量极多。
在人族国度中，他族可以隐居其中，小心翼翼苟活，若是不小心露出形体，大概是要被逐出人族国度。
如果在其中害人，更是会引来仙凡佛道的缉杀。
所以在人族中生活的妖怪、精灵，大多谨小慎微，并不凶恶，同时还需精通变化之道。
像是狐族、兔子精这些法力低微却又善解人衣的妖怪，才会在人类国度中讨个生活，与凡夫俗子结为夫妻，简简单单度过此生此世。
毕竟这些妖怪化作人形，大多都是美若天仙的姑娘家，对人类很有吸引力，再者人类当中，也有这方面的需求和偏好。
有些人族即便知晓妻子是个妖精，也会念在夫妻之情，依旧选择长相厮守，因而一些志怪小说里，狐狸、兔子、蛇、鬼魂、毛虫等等登场率极高。
不过，在人类国度需要过得小心翼翼，束手束脚，不方便。
大多数如棕熊怪这样五大三粗，又有些力气的，都跑深山老林里趴着，毕竟人类国度的法律严苛，对妖怪也不待见，没必要去受罪。
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。
厉害的妖怪占山为王，雄踞一方，弱小的妖怪便投靠他们，求个活路，至少被身为同类的妖怪剥削，也比被人类剥削的同时还要遭受白眼好一万倍；
更强的妖怪称霸一大部洲，或是一片大海，势力大到让天庭都有些头疼。
因为妖怪满世界都是，三界各个角落都有，你剿灭了这些妖怪，不知道哪里还有妖怪跳出来兴风作浪，相当于十个手指头摁着十个跳蚤，总有闹事的地方。
天庭想管，也有心无力。
毕竟妖怪也是洪荒生灵，你大肆剿灭，便会酿成无穷杀孽，后患无穷。
对于妖怪在下界作乱，天庭一般不会去管，只要不闹太大。
但你开宗立派也可，兴风作浪也罢，倘若建立妖国，天庭必不会视若不见，如今的天庭本就是从妖庭废墟上建立，对妖怪建立国家非常忌惮，一旦有妖怪宣称建立妖国，便会引来天怒，顷刻降下百万天兵天将以雷霆手段荡平此处妖怪，不留任何后患。
以至于四大部洲之内，还没有一个妖怪胆敢宣称自己建立一方妖国，顶多就是实力强大的妖怪冒名顶替了人国天子，或是以国师的身份在天子身边做个顾问。
仅此而已。
没有妖国，大多数妖怪又是草莽，因而棕熊怪对人族皇帝知之甚少，只是听说过，却从未接触。
毕竟那些跟人类国度有密切联系的大妖，下场就没一个好的。
一听到有人族皇帝来此，棕熊怪这种野妖多少有些排斥和不适，妖怪看人，就和人看妖怪差不多，都把对方当傻逼，鲜少有人能如师父这般视众生平等的高深境界。
尤其是人族帝王，为守江山，对妖的敌意极大，基本都不把妖怪当人对待。
“这人族皇帝来我们太虚天做什么？”
棕熊怪泱泱道。
他感觉有人来了太虚天，只怕图谋不轨，多了个心眼。
闻言，白莲道：“也没什么，只为求个长生之法。”
“就这？”棕熊怪头一歪。
就为了个长生，跑这么大老远来。
“不然呢？”白莲笑道，“人虽为天地主角，但大多数人类的寿命也不长，自封神最后一位人皇被封为天喜星后，人族天子哪怕有气运加身，寿元也不会比普通人多多少，东胜神州这位天子据说扫尽六合，一统皇朝，可他的寿元也不会超过百年。
为求个国祚悠久，江山永固，求个长生也很正常。
起先是来了个叫徐福的人，许是我们平日修炼动静大了，吸引而来的，一开始我们也没太在意，后来才知道此人是东胜神州帝国身边的一位方术士，奉命来寻仙访道。
徐福之后，来的阵仗就大了，三千铁甲，武官战将，甚至还有不少练炁士跟随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攻打我们太虚天。”
说道这里，白莲还悠悠一笑。
若是他们萌生这方面的意图，他保证会连人带船，一并轰入大海，为他们举行一个盛大的海葬。
“好在这位人族王者确有朝圣之心，他不让身边护卫跟随，也不带兵器，只带了名扈从，轻装前来，还算有些诚意。
之后他来岛上见过了师父一面，听从师父讲道，待了半月才离去，看他离去时大喜过望的模样，想必是从师父那儿得到了长生之法。
而且师父除了传授予他长生术，还给这位人族王者讲了些治国之道，像什么盐铁专营、平准均输、摊丁入亩、兴修水利等等，这部分我也听不懂，不过看那位人族王者倒是听得津津有味……”
白莲说着，棕熊怪插了句话：“师父他老人家还会治国？”
这怎么感觉就没啥师父不知道的？
简直离谱。
而这时，一旁许久没说话的六耳突然开口了：“东胜神州的王者，乃是黑龙转世，据说是如今三界之内，最接近人皇的人族帝王，他一统东胜神州，整合人族气运，为三界恐惧，只怕国祚难以长久。”
本来一直没有出声，完全是个小透明的六耳说出这一番话，众人都是颇为惊讶地看了过来。
小白龙眼神微凝，感到震撼：“你说他是黑龙转世？四海之内，有红龙、白龙、青龙、金龙等龙族，各龙族传承皆不相同，而据我所知，黑龙背后的传承，与祖龙有关，我父皇曾说黑龙是祖龙在洪荒布下的最后手段，为的是……让真龙出世！”
“原来是黑龙转世。”
“这么厉害的么？”
白莲和棕熊怪也是心下一惊，万万没想到这东胜神州的帝王竟然有如此来历，一时都看向不小心爆了大料的六耳。
为目光所聚，六耳顿时囧了，挠挠头道：“我就随便说说……”
“这也难怪，你是六耳灵猴，不出门即可聆听天下事，能知晓洪荒的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辛秘也正常。”
白莲微微点头。
难怪三界内都宣称法不传六耳，若是他都修成道术，天下只怕没有秘密了。
或许不仅仅是因为误解了道祖那番用意，也可能是因为三界有些秘密不能告知与人，一些污秽和肮脏都需要用岁月和阴谋去掩盖。
若是有个一个能知晓天下的怪物，那还得了！
不传六耳道法，才符合那些神仙的利益。
“也就是说，这东胜神州的帝王，有可能是祖龙在洪荒布下的最后一道棋子，为的是以人族气运瞒天过海，以人族帝国玩金蝉脱壳的把戏，好让真龙重现于世。
只可惜三界势力早已趋于稳定，不可能容许真龙重现洪荒，说这东胜神州的帝国国祚不长，属于是正确的推论。”
白莲点点头。
随后他又着重说了些事情，没有继续谈论这位黑龙转世的帝王。
譬如说师父最近偶尔也会开设讲坛，与周遭的妖怪讲课，来的妖怪并不算多，但讲了几回后，已经初具规模。
有些妖怪或许听不太懂，可很快就会发现师父讲道的好处，所以每次开设讲坛，都会吸引一批妖怪前来，而且数量还在增加。
至于这些妖怪领悟了什么，学到了什么，他们倒不太在意。
毕竟你就算听了师父讲道，若是不努力修炼，还是不会有多大建树。
师父秉承着天下人人如龙的理念，不分种族、不论背景，但这只属于拉人一把，最终成佛问祖还是得靠自己。
随后，白莲看了六耳一眼：“时间也不早了，今日你先去休息，明日我几位再带你去见师父。”
“是，师兄！”六耳一听这话，立正身姿。
听到能见师父，他心情顿时激动起来。
不管怎么说，至少不会像方寸山那样，连见师父一面的机会都没有。
棕熊怪又问道：“师父这一年来，没收新的弟子？”
“这倒没有，哪怕东胜神州的那位始皇帝，连记名都不算，只是来听师父讲道。”
小白龙说着，不过突然想到了什么，道：“呃……虽说师父没收徒弟，但却收了只宠物。”
“宠物？”
棕熊怪有些好奇，师父这么淡泊的性子居然会养只宠物，也算是件稀奇事情。
“也不算什么宠物吧，是师父最近在太虚天捡到的，或许他会成为我们的小师弟也说不定。”
见棕熊怪目光诧异，白莲于是又补充了一句：“那是一只会说话的鸟。”
“会说话的鸟有什么稀奇的么？”
棕熊怪撇了撇嘴道：“你看看我们这里，有会说话的熊，会说话的猴子，连一朵莲花都会说话，这有啥稀罕的！”
被棕熊怪说了一通，白莲一时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。
这时，只听小白龙道：“会说话不稀奇，可是那只鸟……他有三只腿。”
“三只鸟腿，这很奇怪么？咱们六耳小兄弟有六只耳朵，他都没说啥！”
棕熊怪挠挠头，不解其意。
不就多个鸟腿而已，烤熟了也就多一块肉。
所以要论奇怪程度，他的评价是：不如六耳！
白莲扶额，这货看起来没听懂小白龙的话外之意，话说你这头熊不是妖怪么？怎么会不知道三只腿的鸟对于妖族象征着什么。
只有六耳猕猴，抬起头道：
“三只腿的鸟。”
“莫非是三足金乌！”
……
……
木室之中，古色古香的小炉子上，一根孤零零的香火正燃烧。
陆鸦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，心里稍稍松了口气。
她跟自己老爸大吵一架，从家里跑出来，因为没有能力汲取太阳真火，饿得头晕眼花，又被天上的赑风一吹，吹得鸟毛都掉了好多根，吹得形体都摇摇欲坠，最终饥寒交迫下坠落在了这座岛上，被人捡走。
见有人来，她刚想着露出凶悍的一面，将人恐吓走，可没想到刚骂了几句，就直接饿晕了过去。
好在这人看起来不像坏人，没有把她烤了吃了，若真是如此，那她简直是天下死得最可笑的金乌。
“你会说话，应该也是妖怪吧。”
这时，陆鸦耳边响起一个温润的男声，这声音很好听，很温和，哪怕对人类没什么好感的陆鸦，也削弱了几分凶性。
不过她还是用一只翅膀护着自己，金色的瞳孔恶狠狠的盯着这个气质若和风晨曦般儒雅的男子。
这幅不死不休的架势，带着妖兽特有的野性，倒是有些小凶悍。
她看出眼前这男子似乎是个瞎子，看不见东西，虽然手无缚鸡之力，但她陆鸦好歹是只金乌，打死个柔柔弱弱的凡人还是没问题！
就是啄，都要啄瞎他两只眼睛！
不对，他本来就是瞎子，啄瞎他两只眼睛也没啥用啊……
感觉到这只小鸟对自己敌意不减，男子呵呵一笑，“放心，你身上这几两肉都不够打牙祭的，一身毛比肉都多，这太虚天山里有兔子，海里有鱼虾，你这点肉，实在不够吃的。”
陆鸦懒得开口，她觉得自己身为金乌，比低贱的人类可高贵多了，不想跟人类有过多的交流。
眼前这人类看似和其他人族有些不同之处，不过也差不多，父亲曾告诉她人类曾经是巫妖二族豢养的家畜，靠着巫妖争霸两败俱伤才崛起，混了个天地主角。
所以人类卑鄙，无耻，可恶！
若非如此，天地主角本应该是妖族，三足金乌理当是这个世界的王者！
“咕咕咕——”
就在陆鸦脑海里浮现出豪迈至极凌云壮志时，却被现实打了个粉碎。
她饿了。
饿的眼泪打转。
她连化形都没有能力，自然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吸收太阳精华，刚要扑腾翅膀反抗命运，却因肚子饿而力所不逮。
她...好没用，好没用……
难怪父亲不怕她跑远，因为她连自己填饱肚子的能力都没有，肚子饿了自然要回去。
她不要，才不要听父亲的话。
她要重建妖庭，她要当绝世妖王，她要把昊天大帝变成自己的童子！
可她的豪言壮志，却败给了形体上的饥饿……
可恶！可恶啊！！！
“你肚子饿了，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吧……”
男子的话依旧温柔，对这只倔强的小玩意带着几分淡然的笑意，并没有因为这小东西的抗拒而恼火或是有别的情绪。
他起身，去找点吃的给这只饿肚子的小家伙。
在转身时，有一颗红色的珠子从袖口落下，正好落在陆鸦面前。
顿时，陆鸦瞪大了眼睛。
这熟悉的气息。
这竟是……太阳精华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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