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为何，有了变数，菩提却没有叹气。
实际上，他并不反感变化，一成不变才是最危险的，洪荒任何事物都处在动态的变化之中。
菩提修的道，乃是缘，未知才能称得上缘分。
若是一切都已命中注定，那又有什么意思呢？
当猴子选了天罡三十六法之后，菩提对孙悟空的态度就变了，不管这猴子是因什么理由才选择这个选项，那都是他的选择，是他的造化。
从一开始，菩提只是把孙悟空当做棋子来看待，没有任何感情，也没有任何动摇，只是以这具善尸在执行佛门的任务。
仅此而已。
但在孙悟空选择天罡三十六法的那一刻，他看向孙悟空的目光，便不再是以一个顾全大局而设立的棋子，而是真正的弟子。
是他菩提亲自收的徒弟。
所谓缘分，皆源于不寻常之事，不寻常之人。
因缘而起，因缘而终，超脱凡尘，却又归于凡尘。
沉默了许久，菩提突然道：“你真要学天罡之法？”
对此，孙悟空如实道：“我听说天罡之法皆是大神通，举手投足间天地轰鸣，四方炸裂，很是厉害，故欣羡已久，还请祖师传我真法，待我练成之后瞧瞧是不是如此。”
菩提开怀一笑：“你倒是对天罡之法颇为了解，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神通，天宫和道门也有不少人会。
不过等你学成之后便知道，这里的大神通，并没有传说里的那般厉害，主要是里面的许多神通皆是昙花一现，如纵地金光，需自身有金乌血脉；似补天之法，要先天宝鼎……
这林林总总的大神通，便是连我，有些也复原不出来，旁人能炼，却远不及原版的亿万分之一，你贪图威力，只知其一不知其二，炼了也只会误你修行，作用不大。”
“无妨，若修不成，自不会强行去炼，只是不见真道力，意难平矣。”孙悟空点头道。
听了猴子的话，菩提笑着摇头，不过却是立即把天罡之法，毫无保留传给了孙悟空，当中也包括了法相天地，顺便也将地煞之法传给了棕熊怪。
将法度传下，孙悟空和棕熊怪二妖道了谢，正要起身离去。
“等等。”
此时菩提却突然喊了声，“熊霸留下，我有几句话要问他，悟空你就先回去吧。”
“这……”孙悟空犹豫了一下，不太放心把棕熊怪一个人丢这。
棕熊怪不会察言观色，也五大三粗，不懂菩提的套路，万一说了不该说的话，可就麻烦了。
菩提看了孙悟空一眼，又道：“你这猢狲，怎如此多疑，莫非你还怕我一掌拍了你师弟不成？这里怀疑那里犹豫，踟蹰不前，怎能修成大道？”
闻言，孙悟空挠头一笑，没想到自己先前批评之语，竟也被祖师听了去，只是讪讪笑道：“既如此，我先去了。”
说着，他眼神暗暗觑了棕熊怪一眼，让他少说话，尤其不要提及师父。
棕熊怪心领神会，苦笑着见孙悟空离去，只好又乖乖坐了回来。
菩提看着他，静了片刻，终是叹气道：“说吧，你师父让你来，难道是为了看住这猴子？”
菩提本想着用手段逼走这棕熊怪，但后来想想又算了，倒不是他这种境界的人，不齿用下作手段，实际上到了他这种境界，很多事情都无所谓了，用与不用，影响都不大。
只是还没有这个必要。
棕熊怪神情一愕，没想到菩提开门见山，一开口就提到了师父，让他有些头皮发麻。
他挠挠头，只好说道：“也不算师父授意，只是俺老熊自己想来，便跟着来了，与他老人家完全没关系。”
“罢了。”
菩提不想在这种小事去纠结，接着道：“你来我这，是想要知道什么隐秘之事？还是单纯来搅事的？”
只见棕熊怪睁大了眼，嘴巴也张的老大，吓得面无血色。
这老头，要杀熊灭口了！
“算了，看你这憨样也知道你没来闹事的胆。”菩提摇头，漫不经心道，“你来这，有什么事想问，有什么事要弄清楚，能说的，可以一并于你说了。听完后，你也该下山去，莫要留在这。”
菩提算是给了个折中的方案，若是弄手段逼走这棕熊怪，到时候他就算与孙悟空有了因果，这因果也不圆满。
甚至会让这猴头记恨于他。
思来想去，还是不能玩弄权谋，得给这棕熊怪好处，让他自觉离去。
“那猴哥他……”
棕熊怪开口，菩提知他欲言，打断道：“这猴子需留此，他在我这比你师父那里能学到更多。”
这一点的自信菩提还是有的。
三千大道，大乘佛法，洪荒古术，道门真传，巫妖神通……他全都会。
虽说不如其他圣人这般精益求精，但若比道术宽泛，便是通天和太上，也远不及他，何况是这俩妖怪的老师？
“你也无须操心，老夫也只教他个三五年，不会留他到天荒地老，你莫非觉得，老夫天性喜欢日夜盯着你们么？”
见棕熊怪还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，菩提吹胡子瞪眼道。
你们那位老师，都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，怎么把你们这两只妖怪教得如此谨慎，防范之心竟如此之重！
“好吧。”
棕熊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，他嘿嘿傻笑了几声，便是开口道：“其实俺来这里，自然不是来捣乱的，只是想瞧瞧这里的老师比起我师父如何，所以存了这么个念想罢！”
“原来是为攀比师承而来。”菩提笑道。
“也差不多。”
棕熊怪感觉这老头虽然腹黑，但都到这份上了，也没啥好瞒着的，以这种大神通者，还不会不清楚他心里的这点东西？
一说到二妖的师父，菩提却是叹了口气，沉吟片刻才道：“若是一般神仙倒也罢了，但你师父有些特别，他...便是我也猜不透，如空如寂，如灭如一，同是与天同寿之躯，历劫明心之体。
就如森森混元，茫茫太极，寥寥鸿蒙，你也用不着去比较了。”
闻言，棕熊怪挠头。
难道师父和这位祖师比起来，就像是银河与星海一般，根本没办法分出个明确的高低，无限大与无极数，没有谁大于谁的说法。
菩提这么一说，棕熊怪确信师父愈发高深莫测了。
“祖师，没什么其他事，那俺老熊就先走了哈！”他见祖师没有继续开口，而且也得到了自己想要了解的事情，想着找个理由溜走。
可祖师却叫住他：“回来。”
棕熊怪疑惑回头：“祖师，等俺老熊练成地煞之法，过些时日就会自己离开，不会留太久……”
“不是这事。”
菩提摇头，淡淡道，“我观你气息体魄，便知你师父传汝之法，乃是炼体的门道，于你这样不通法理的夯货而言倒是很合适。”
“祖师夸奖了！”棕熊怪嘿嘿笑道。
顿时，菩提皱了皱眉，看来这不仅是个夯货，脸皮也厚得没边。
“地煞七十二变，也算不上什么大神通，你自可修炼，不过那《大品天仙诀》，乃是暗合阴阳法理的功法，不适合你。”
这门功法，与那七宝妙树的树枝一般，都是建立因果之物，是菩提专门给孙悟空准备的，这棕熊怪虽然听了，要学也大概学不会，但以防万一，菩提打算另传他法，省得他去琢磨。
棕熊怪听出了弦外之音，眼前一亮：“祖师要传俺什么功法？”
菩提深深点头，笑道：“我传汝的功法，自不简单，而且比那猴子的《大品天仙诀》都要非凡，不知你可愿学？”
棕熊怪下意识说道：“自然愿意！”
能白嫖，为什么不要？
功法不嫌多，就算他修炼不会，教给太虚天的师弟，在他们面前装逼也可以啊！
菩提深吸一口气，缓缓道来：“当年巫妖量劫霸主之一，祖巫强良自创的至尊雷法，以及大巫通修的盘古真诀。”
“祖巫强良的雷法？”
棕熊怪一怔，这个名字，太过古老，太过遥远，以至于他听到这个名字，一时之间还愣了神。
祖巫，巫族！
这是上古蛮荒时代，掌控大地的巅峰霸主。
在那个混沌无比的野蛮时代，四方云动，诸天生灵为了争天地主角而杀个你死我活，为了从那时的天地争夺一线生机，东皇太一和帝俊这对由大日金炎所化的三足金乌为统合洪荒万族，拉拢了女娲伏羲，将形态各异的精灵魔物怪兽强行融合成一族。
将之...统称为妖。
只有如此，方能争夺天地主角的旷世气运。
然而，与妖族争夺天地的最大阻碍，便是名为巫的种族。
直到后来巫妖争霸，浩劫席卷洪荒，天地大恸，洪荒大地史无前例的被打碎，据说如今的漫天星辰不少都是当年洪荒的碎片所化，在最后的决战过后，妖皇陨落，强大的妖族落幕，但他们仍存有曾经的荣光，见证过极盛至衰的痕迹。
唯有巫族，战至最后，扬血沙场，直至最后一人。
便是连他们存在的痕迹，都在洪荒中抹除了。
但直至今日，神仙谈巫色变，妖族年长者谈论其巫族，也会心存惶悸。
当年的巫族，给整个洪荒带来的压迫感太过恐怖，以至于到了现在，都还有人从远古的记忆中追寻到他们那无与伦比的强大。
棕熊怪张了张口，本以为是天上掉馅饼，可这已经不是掉馅饼这么简单了，所以他一时间狐疑地看向菩提，反而警惕了起来。
然而菩提不慌不忙，说完之后，便耐心地等棕熊怪的答复。
祖巫雷法，盘古真诀，放在外边，每一样都是极其诱人的顶级法门，别人想求都求不到。
他并不担心这头棕熊怪不想要。
熊霸思虑了好几番，也想不出这里其中是否有诈，但祖巫的雷法，他心驰神往，任谁都不免心动。
犹豫了一下，他问道：“祖师，这非亲非故的，您乍能对我这么好……”
“你就说要不要吧，”菩提呵呵一笑：“大门也没关上，不学可以离开，这里没人会拦你。”
祖师这种反应，更是让熊霸放心不下，但机缘近在咫尺，他就算感觉其中有诈也想着莽一波。
毕竟这可是祖巫的法门，三界难觅。
他也不知道这菩提为何如此神通广大，竟连祖巫的法门都能得到手。
其实棕熊怪不知道，菩提手头可不止有祖巫的修炼法门，甚至连东皇太一的主修功法，他手头也有。
当年巫妖大战的最激烈的时候，他与师兄二人便走了一遭，偷了巫妖双方的老家。
如今佛门的大乘佛法许多都是由巫妖道魔之法改编而来。
只要能为我所用，佛门是不会在乎这些法门源自何处。
好用，便用了。
所以大乘佛法，可谓是真正的集百家之长，为如今洪荒的第一法门，所谓的天罡三十六法，不过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，威力是大，但又如何？
洪荒几个人能修炼出其中门道来？
这祖巫雷法，大巫的炼体术，也如天罡之法一个道理，厉害是厉害，菩提却是不信这呆子能练出门道，所以不惧传下。
“要要要，祖巫的法门，震撼三界，俺熊霸梦想就是称霸天下，自然要学！”
棕熊怪毫不羞耻地说出自己的决心。
毕竟，熊霸天下，可是当初师父寄托给他的希冀，他自然要努力去完成。
这样一篇法门传下，他肯定不能错过。
菩提点头，他就知道这头憨货不可能经受住这等诱惑，于是开始传授功法要诀。
祖巫之法，苍莽古朴，厚重大气，比起《大品天仙诀》这种需要巧劲的功法要直白得多，但也不好理解。
棕熊怪悟了许久，才勉强记下。
他感到这篇法门比《大品天仙诀》厉害多了，不知能不能学得会。
天色渐白。
菩提抬头看向窗外，轻叹道：“这强良之法，比起《大品天仙诀》都要难得多，你能参悟多少，全凭你自个的造化，不过你要记住，学会地煞之变后，你就下山吧，不可违逆！”
他已经给了这头棕熊怪最大的仁慈，若还赖在这不走，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。
棕熊怪点头，答应下来。
他能感觉得到，这祖师对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，再不走，那就太不给面子了。
好处也到手，到时候就找个理由主动和猴子说下山，留猴哥一个人在这，想来应该也没多大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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