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走吧。”
“欸——”肖恩提着包跟上去，“那他们两个怎么办？”
“会遇到的，不用担心。”
“噢——”
耳边是都是鞋子踩在枯草干枝上发出的清脆声响，三人像排着队一样，相对无言。
山很黑，路很曲折，一拐又一道，杂草越走越少，村庄越走越近。
他们像是在一副静谧的画中行走，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三个人，枯草被踩碎的声音越来越小，肖恩甚至有一种感觉。
他在这边吼一嗓子，能立马贯彻整个山间。
黑的山，黑的树，却有着五彩斑斓的晚霞，除了宁静，此刻只剩下阴森。
色差强烈明显，夕阳余晖没有在群山中抹下任何一笔彩色。
不过走了几分钟，肖恩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。
“等等。”
许择在前面停下，后面二人跟着站定，枯草声也随之停下。
“有别的声音。”
什么？！
肖恩听到这话，顿时吓得不敢回头。
他是走在最后的一个。
“江哥……我们能换个位置吗……”
江景散二话不说把他扯到自己前面。
“谢谢江哥……”
“没事，先别说话。”
肖恩不敢出大气，许择和江景散都在侧着耳听周围的动静。
“再走近点。”
“啊？”
肖恩没反应过来，许择抬起脚往前走了，他连忙跟上去。
越靠近村庄，那种零散的说话声就越清晰。
连肖恩也听见了，他只感觉自己心脏“突突”直跳，脊背发凉，默念着佛祖保佑。
“是他们？”
许择闻言顿了顿脚步：“再走近点。”
不等他们走上一分钟，许择又说：“退回去一点。”
差不多退到离村庄入口10米处的时候，江景散蓦然没有任何预兆地转身，眼前开始模糊，飘起白雾，江景散一动不动，只是紧紧盯着自己的面前。
鸦默雀静。
“呼——”
“你们怎么在这儿？我还以为我们走散了。”
高远身后跟着两个人从白雾里走出，看见他们十分惊喜。
听到声音，许择和肖恩都回过头，肖恩瞠目结舌，这路还可以这样玩？
江景散点头，示意他们站到一边。
“怎么，欸？这里怎么一片雾，我们刚从这里面出来的？”高远后面的陈岁晚说。
“嗯，估计还会有人出来。”
陈岁晚点头，拉着她身后的人往小路旁边站。
江景散往那边瞥了一眼，那是在别墅区时就和陈岁晚一起的那个人。
高远：“可以说话吗？”
“嗯。”
于是高远就蹭到了肖恩前面。
“你们走了多久？”高远问许择。
“十几分钟。”
“噢——我们也差不多，比你们少点。”
许择问他：“你们选的游戏愿望？”
“不是啊，”高远摇头，“当时我们人都还没找齐，不知道是哪个傻逼就开始选了。”
许择皱眉：“人没找齐？”
“对啊——”高远一怔，“难道你们不是？那时候就我一个人，不是有团迷雾吗？后台说让我们自己找到同伴，后面我遇见了陈岁晚和她旁边的那位。”
许择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。
所以，当时他也不知道那种直觉从何而起，先是毫无预兆地拉住了江景散的手，再是迷雾散去，直到和肖恩也聚集在一起了，后台的声音才放出来。
不会是他们没有听到。
如果江景散什么也没做，那会是因为什么？
许择扯了下背包带子，自己好像也和江景散遇到过同样的情况。
没有理由，没有借口，没有预兆。
接着从白雾中又走出来几个人，看见他们都很是吃惊。
“你们也是玩家？”最先出来的高挑女人问。
陈岁晚说：“嗯，先往边上站。”
“往边上站？为什么？”女人不解地问。
陈岁晚叹了下气：“姐姐，还有人要出来啊，能别挡道吗？”
女人不情不愿地往边上站，抬头看了下已经出来的人，勾唇一笑站到了江景散旁边。
跟在她后面的还有3个男人和另一个女人，那几人一脸懵逼地走出来，又被站在最前头的陈岁晚请到了路边。
“咋回事啊这是？”一个矮胖的男人摸着他圆圆的脑袋，乍然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既视感。
“先往边上站，没听见人姑娘说里面还要出来人，走走走——”站在他旁边穿着夹克的男人催促道。
后面两位好像是一对情侣，姑娘似乎扭伤了脚，男青年扶着她的腰，又握着手一一瘸一拐往边上走去。
之前的高挑女人嫌弃地看了眼男青年，往江景散那边靠了靠，手臂故意蹭着江景散的衣服外套。
江景散没动，冷脸沉着眼盯着那团白雾，暂时还没有人会出来，不过一定还会有人，因为雾还没散。
扭脚的姑娘娇滴滴地在埋怨，空寂的小路上，她的声音诡异地在和空气融合。
“唉呀——都怪你，谁叫你要跑的，人家哪里能跑那么快嘛，你看吧，现在脚扭伤了，还不是你照顾我。哼——疼死了。”
“知道了知道了，都是我的错，啊，先别说话啊。”男青年嘴上说得好听，神色却带着不耐，眼神还老是往旁边的高挑女人身上瞟。
“凭什么啊，疼死人家了。你扭伤了我的脚，还不能抱怨两句了，臭男人——”
一行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来。
“好好好，咱先别说了，这么多人呢，有什么事以后再说。”
“我不——”
“还能不能安静点啊，打情骂俏能不能站远点儿啊，吵死人了。”女人哼笑一声，又往江景散那边靠了靠。
白雾又淡了一些，应该是最后一批人要出来了。
手臂又被碰了下，江景散带着阴沉侧头，眼神闪过怔然。
“是我。”许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女人原来的位置。
“嗯。要是再晚点发现——”
“要是再晚点发现，你可以一个人做完17个人的任务？”
江景散勾唇：“你不信我？”
许择侧眼转回去了。
听到了有零碎的声音的时候，江景散已经在想会不会是空间重叠，游戏想通过这种方式削散他们的团体力量，然后在游戏尚未进入最难的点时先解决部分玩家。
游戏总会出不按规则想办法让玩家人数减少。
既然是空间重叠，就会有一个空间重叠点，而声音最多也最大的地方，很大概率会是那个空间重叠点。
白雾彻底消散，里面又先后走出了6个人，三男三女。
“人齐了？”
陈岁晚看向江景散，“所以，走了？”
江景散点头，也没说什么，转身就和许择先走了。
“等等——”
肖恩他们赶紧跟上去，陈岁晚也拉着旁边的人跟着走了。
其他人面面相觑，互相对视了几秒钟。
“走吗？”
“不走还能停在这儿了？”
“这什么情况？”
有人虽然一头雾水，也跟上了行动的大部队。
一行17人一个接着一个往村庄走，到最高的那层石梯的时候，有人转身往下俯视，不由得感叹，真像饺子排着队下锅。
石梯又湿又滑，所幸没有人摔倒——那道石梯像一排白森森的牙齿，又染上了青苔，穿过森林，一直通往村庄前头。
仔细看，黑森林其实是森绿色过了头，除了枝叶太过繁茂，看不清两米以上的树干和过于茁壮的树身之外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。
“冷吗？”
森林间是阴凉与幽静，树枝遮天蔽日。
许择的手倏然被抓了下，他扭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。
“刚才在雾里的时候就挺凉了，现在还没缓过来？”
许择挣脱开，虽然江景散也没有抓得特别紧。
两侧的森林黑压压地垂下，江景散的面容轮廓在黑影中看不清，只是还能看得见他深邃的眼眸。
“我就这种体质，有问题？”
江景散盯着他耳后的森林：“——没问题。”
许择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，又收回来：“能出现在游戏地点名称里的东西——”
江景散点了下头，收回目光：“要到了。”
“要到了？”
估计是被累的，肖恩挂在高远身上，差不多忘记了他之前的恐惧。
石梯尽头终于有了人的气息，有小家灯火，也大家通明，俨然一副乡间农家安居乐业的气派。
看起来像是七八十年代的村子，里面已经用上了灯，也还会有灯笼，不过，估计牵电线用的也只有灯泡了——不远处的水井旁，一个妇人正挽着袖子打水，旁边放着的是一些绿油油的蔬菜。
有些村民背着背篓回家了，村民穿着的衣服都是很典型的普通布衣素袄。
房子都是用木头做的，应该是因为周围茂密的树林，清一色都是棕木红灯笼，生活看起来其乐融融。
“这村子也没有外面看起来那么恐怖嘛，要是有条河，差不多也跟江南水乡一样漂亮了。”
肖恩跳下来，拿出手机就想拍照。
“别乱拍，”陈岁晚跟上来压住他的手臂，“现在什么都还不知道呢，也不清楚这里的村民有什么说不得的禁忌，还是先看看再说。”
肖恩咽了下口水，把手机揣兜里了。
他们的正前方是一大片平整的石砖铺成的地面，所有人都站到上面的时候，有个老态龙钟的村民被两个姑娘搀扶着出来了。
“这不会是村长吧？”
“看起来确实不怎么恐怖了，刚才吓得我。”
“这次游戏应该不会太难了，我之前还坐立不安地担心了好一阵子。”
众人议论纷纷，江景散和许择仔细观察着房子的布局。
许择低声说：“有点奇怪。”
“嗯——”江景散用鞋底蹭了蹭地板石面，“都是用木材做的。”
他们发现村民们用的器具，大到房子建造，小到锅碗瓢盆，都是用木料制成。
果然和森林有很大关系。
老村民慢慢悠悠地被扶着过来，又有其他村民端上了木椅子。
玩家们都一声不吭了，静静地等着他开口。
他像是咽了口老痰，过了许久，嗓子中发出浑浊的声音：“我是这个村子的村长，你们，就是来帮忙砍柴的新樵夫吧？”
新樵夫们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。
“天色也不早了，张家阿婆，一会儿带着他们去看看住的地方。”村长歇了口气，“今天晚了，你们就先不用捡柴火，村里也没什么大规矩，晚上不要乱跑——咳咳咳……每天该做什么，什么时候吃饭，什么回来，会有人告诉你们。”
前脚刚说完没有规矩，后脚规矩就赶着上来了。
“捡柴火？游戏还要干这种粗活啊？”一个娇气的女声传来，“我们女孩子也要做这个啊，这不是男人们应该做的吗？真是的，什么时候我们也要做这个了。”
“唉呀别说话了，人家叫做就做呗，到时候我帮你不就行了吗，先别说话。”
高挑女人居高临下地看了女生一眼，挺了挺胸：“哼——真是白瞎了。”
“你——你说什么？你什么意思啊？你是不是在说我？”
那女生看了下高挑女人的身材，撇嘴别开脸：“有什么了不起的，哼——”
“先别说话，村长还在讲话，别把什么注意事项给漏了。”一旁的男人提醒说。
人群又安静了下来。
村长往右边伸手，示意旁边的人把拐杖拿来。
他撑着拐杖勉强站起来，又咳了两声，拿出自己村长的威严说：“你们是新来的，有不懂的地方就问我们的村民，他们都非常热情好客，会帮助你们解决疑惑的。”
村长缓缓地转动他的眼珠，把下面的所有玩家都看了个遍：“对了，每天捡的柴火一定要够量，不然就没有东西烧饭——好了，带着他们去吃饭，然后去房间里休息吧，该做什么，会有人告诉你们的，不要乱问话。”
许择：“……”
江景散：“……”
前面刚说有什么疑问可以问村民，后面又接着说不要乱问话。
就是不该问的别瞎问呗。
两个姑娘扶着村长走了，一个老妇人低眉顺眼地走到众人面前，声音低沉诡异：“各位跟着我来吧，先去吃饭，吃饱了，才有力气干活。”
讲个故事。
“今天晚了”。
“今天不干活”。
“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”。
肖恩：“游戏是不是抽了？”
陈岁晚接道：“废话，游戏什么时候不是抽着的？这些村民都是自我矛盾体吗？”
高远：“估计不好对付，先跟着走吧。”
一行人跟着进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屋子，刚好能够把所有人装下。
老妇人给他们每个人安排好了位置，叫他们坐在饭桌旁等着，说晚饭一会儿就好。
每个人的面前都是一双木制筷子，一个木制水杯，一个木碗，一个木盘。
等了很久老妇人也还没有来，人们开始百无聊赖。
穿着夹克的男人往其他人凑近说：“欸——说真的，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房间有点奇怪？”
“没有啊，”矮胖的男人拨弄了下面前的杯子，他是一个探险爱好者，不以为然地说，“以前很多山里的村子都是这样的，有什么好奇怪的。”
“可是，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很奇怪的感觉啊。”
一旁穿着黄色衬衫的男人也说：“我也这么觉得，总觉得哪里太奇怪了点，但又不知道是哪里。”
“真的假的？”有人将信将疑。
“自己吓自己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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