E小说 > 武侠仙侠 > 刀剑如画 > 第十七章 虎驱百兽散

那人微笑着看着众人,自言自语道:“我可不是救人,只是最讨厌这些虫子了!”

众人瞧着那笑容,无不心惊,那仿佛是宣告死亡的微笑。

萧潇心中同样骇然,他还不曾见过如此快的剑法,甚至快过了他自己!也许李言风能比他更快罢?可谁知道呢?李言风出手总是慢慢悠悠。

薛凤年声音有些颤抖,道:“玉面郎君!你今日来莫不是也要行强盗之事吗?”

那人笑笑,道:“想不到状元大人还记得小人,小人真是受宠若惊。”

薛家本世代为官,军功显赫,薛凤年年轻时更是考取武举,获一甲第一名,是皇上钦点的武状元。只是其入官场后方知污浊混乱,受不得同流合污,自是遭受排挤,便被陷害罢官,薛家便干上了镖局的行当。

而这玉面郎君则是大内十八高手之一,排名第四,在江湖中也是威名远扬。传闻这大内高手乃是皇室死士,初代便是随开国皇帝征伐的武学高手,后继者则是皇室四处搜集来的奇人异士,自小时起便开始培养授武,用意就是为皇室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。只是现在李嵩掌权,这大内高手自也成了李嵩手下的刺客。

薛凤年道:“玉面郎君威名,谁人不知?”

玉面郎君轻笑,道:“小人奉命取经,还请大人将秘籍交于我吧。”

薛凤年收拾好情绪,冷笑道:“那怕是不行,常言道‘盗亦有道’,何况我薛家!我薛家镖局在江湖有些名声,除过江湖朋友们的抬爱,靠的便就是这誓死护镖的道义!今日就是相国大人亲自来要,也只得吃瘪!”

玉面郎君感叹道:“薛状元果真是英雄豪杰!若是放在私下,小人定能与状元结个不错的交情,只可惜我们各为其主了。”

薛凤年这时方才感到压力,他不曾想连李嵩都是出动了。薛凤年料想附近必还有其他高手,心中更是又凉了一截。

果不其然,远处又杀来一队人马,正是其余大内高手。薛凤年瞧去,见到了黑袍将军与白发书生,此时心已经凉透了。这两人排行分别为第八和第九。三名排行榜上有名的大内高手齐聚,他一人却是如何拦得住?

只见他们十几人却是将场上几十人围住。那黑袍将军声音铿锵有力,颇具杀伐之气,只听其道:“官府办案,闲者免入!速速离去,格杀勿论!”

那些盗贼中有见识的已经知晓来人是那威名赫赫的大内高手,纷纷夹着尾巴逃去。没见识的则是大为恼怒,心道,你十几个人对着我们几十个人也敢这么猖狂!加上适才受了毒虫惊吓,这怒气更是想要发泄出来。

只见几名盗贼仗着武艺不弱,各持刀剑、长枪,先假意逃走,待跑出包围圈后,趁不注意间猛然朝那黑袍将军背后攻去,想要来个回马枪。不曾想对方竟是头也不回,手腕上一道银链飞射而出,轻易甩开几人偷袭。银链在空中转了一个来回,又回到黑袍将军身前。他手腕一抖,软榻的银链陡然变成直挺的银枪。

枪出如龙,一击七杀,转瞬间银枪便连点七枪。银光爆射而出,顷刻间洞穿对手身体。那几名贼人如出膛炮弹般倒飞出去,在地面砸出几个深坑,已是没了气息。

这一手出来,不少心存侥幸的人也是不敢再观望,纷纷四下逃窜。场上一下子空荡下来,只剩了镖队的人、萧潇以及一个追击之人。

那人戴了个斗笠,用黑布巾蒙着面,看着是个江洋大盗,却又不似盗贼恶人,衣着虽是粗麻布却依旧得体,风度翩翩,颇具名门风范,武学气息也是不弱,无怪敢于留下。

其实即使是先前离去的人中,也不乏名门子弟。只是他们各个道貌岸然,明面上虽不肯表现出盗贼行径,暗地里却同样乔装打扮,想趁机取得那绝世秘籍。

所以这“名门”又算得哪门子“名门”?不过是伪君子罢了!按说人性本恶,利益当前,人为财死,做些不当行径也是人之常情。只是你既要抢人家东西,又要造自己名声,既当婊,子,又立牌坊,哪有这么好的事呢?不过是恶心嘴脸罢了!无怪说“真小人”好过“伪君子”!

那黑袍将军瞧见还有人没有离去,也没有多说什么。他先前已经说过了,格杀勿论。

只见他提着银枪冲来,直取萧潇与那停留之人。

萧潇还未动,那人先动了。

蒙面人拔剑出鞘,同样冲出,一击点在银枪枪尖。两只兵器相击,宛若两道白光相碰,只是这两道白光却是不能相融合,也不能相错开,它们相斥相争,定要分出个高低生死。

两人受了冲击各自退开,转瞬又纠缠在一起。

只见银光飞舞,刺耳鸣声不绝。两人生死搏杀,丝毫没有留手,这几个呼吸间已是对攻了几十招。

那边玉面郎君与薛凤年也没有动手,大家都在看着这两人的决斗。

阴云稍稍散去,春日的阳光露出点点,穿透云层,也许预示着连日的阴雨即将过去。

场上斗得难解难分的阴云似乎也要散去了。

只见银枪穿刺,一连点出七枪,均是攻向对手要害死穴。那人剑随身舞,手上剑光流转,形成一道密不可破的防御网。七枪皆是点在了剑从上,那人手腕急抖,将巨大的冲击力也是化去。

那使剑之人似乎也变成了剑气,人剑合一,整个人就是一把剑。他像一个精灵,在黑袍将军周围灵动地跳跃着,跳跃着带有死亡气息的舞蹈。

萧潇还不曾见过这么灵动的剑法,他以为剑法都是凶猛的、充满戾气的,每每出招便要带着杀气对敌。但原来还有这般灵动轻巧的剑法,似乎不是为了争斗,而是为了表演,为了展现剑法的美丽。

但无可否认,这美丽依旧是惊心动魄的,依旧是要带来死亡的。

那人的攻势渐渐凌厉,黑袍将军似乎有点支撑不住了,两个人都是剧烈地喘息着。

黑袍将军一枪刺出,依旧是平平无奇的一枪,却是在被对方轻易躲开后有了变化。只见那银枪刺出后忽然变作银链,银链借着前冲之势绕过那人身后,眼见就要捆上他的脖颈了。原来刺击只是虚招,后手才是实招,为的就是骗其让出身位。

那人显是也没预料到,慌忙中只好将手中长剑贴近脖子,一同被银链捆住。有着长剑的抵抗,那人暂时没有生命之虞。但也只是暂时,银链的链身虽不算锋利,却也仍是棱角分明,若是勒住了人体柔软的皮肤,同样能划开一道充满鲜红的深深伤口,那将是死神的亲吻。

银链足足绕了五圈,长剑被勒得弯曲了,弯曲得似乎不能再弯曲,仿佛只要再稍稍用力,它便会断开,那人也便会死去。那远离长剑的一端脖颈已经有了血痕,缓缓滴进了蒙面人的衣领。

蒙面人浑身颤抖着,也许是因为快要力竭,也许是因为惧怕死亡,也许两者都有;黑袍将军脸上则是透露着得意与喜悦,他就要将敌人手刃了。

萧潇已经准备出手了,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蒙面人丧命。

但他终究没有机会出手,有人已经死了,在他出手之前。

那黑色身影缓缓倒下,手上力量也是渐渐松去,那银链没了力量,松垮垮地掉在了地上。黑袍将军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,自己居然败了,在快要取胜之时。

只见蒙面人手中多了一柄短剑,黑袍将军脖子上多了一道剑痕,那剑痕深深嵌入,切断了一切生机。

场上众人都瞧见了这一变化:那蒙面人一连串动作迅雷不及掩耳,声势快若雷霆,从靴子中抽出了那柄短剑,在黑袍将军最为得意之时,奋尽最后全力划破了他的喉咙。那短剑十分精巧、锋利,藏在靴子中竟是无人能发现,也无人能防备。

蒙面人剧烈喘息着,一呼一吸间,已经凌乱的蒙面布巾微微起伏。萧潇瞧见那若隐若现的上半侧脸,竟是察觉有一丝熟悉,似乎也曾在某个时刻见过这半张侧脸。

众人皆来不及反应,不曾想榜上有名的大内高手竟是死在了无名盗贼手中。那玉面郎君与白发书生脸上神情并无波动,好似死的这人不是他们的同僚。其实即使是共事多年的同僚又如何,他们本就是从小被训练作无情的杀手,死亡这种东西早已见怪不怪了。于他们而言,死的是谁并无区别。死,也许才是他们最亲密的伙伴。

玉面郎君轻笑,道:“想不到薛状元倒是个抢手货,引得这么多能人异士前来,给我们带来的麻烦也是不小!”

薛凤年冷笑,道:“倒不是我这莽夫抢手,只是世人皆贪图这绝世秘籍罢了!你们这些大官人不也是为了它来了吗?”

玉面郎君道:“此言的确属实。世人都是些自私自利、蝇营狗苟之辈罢了!只是我等却不是为了那秘籍而来,只是顺带瞧瞧它真假罢了。”

薛凤年故作惊讶,道:“哦?那不知大人为了什么而来?”

玉面郎君道:“我为了那引你作饵之人而来,”他接着轻笑一声,“说来其实算是来帮状元郎的!”

薛凤年道:“那大人寻见了那人没有?”

玉面郎君道:“何必费心去寻?他见我们斗得差不多了,自然不就来了。”

薛凤年感知到了此言中的杀气,他知晓对方要出手了,当下也是横刀在前。

玉面郎君不再发一言,手中长剑已是出鞘。其余大内高手也是同一时间发动,与薛家人交手上。

那蒙面人稍稍恢复几分,许是察觉眼下高手云集,自己体力又消耗不少,正面已是无夺取秘籍可能,于是便趁着当下场面混乱、众人不备之际,飞身逃入林间,隐于雾气之中。

萧潇对薛家父子二人颇有些好感,因其举止不乏侠义之气。他正要出手相助,却听闻山头传来声声呼喊,声音分明是白明钰的。萧潇不敢有所犹豫,连忙奔向山头。只是半路却又没了呼喊。

山头雾气弥漫,比原先晨雾更加浓厚。萧潇看不清周围状况,更瞧不见白明钰身影,只好大声呼喊,四处搜寻。

正搜寻间,萧潇忽觉身后有急切脚步携着劲风而来。他心知白明钰不会武功,此人定非他的明钰妹子。

一个深色人影飞速靠近,急切的语气道:“你将口鼻捂上,我带你去寻她!”

萧潇听着声音有些熟悉,却是一时想不起来。他一转身便见那深色的身影已到了身后不远,径直来抓握他的手。

萧潇这下看见对方便是那逃走的蒙面人,不知对方何意,但也不敢懈怠,一双擒拿手径直抓去。他没有使出什么狠招,只因怕误伤了对方。

萧潇捏住对方伸来手腕,闪身抵于其后,另一只手也是迅捷地扣住对方另一只手,制住对方上身;脚下步子顶出,将对方下盘锁住,已是牢牢制住对方。

那身影显是没有料到萧潇会出手,于是便被轻易拿住,双手交叉环扣于脖颈,双脚也是被锁住,整个人承托于萧潇躯体上。

两人一接触,萧潇便觉鼻尖传来一缕缕女子幽香,对方轻盈身躯的柔软细腻似撩拨心神,轻若无物,触之绵绵,仿佛托着的是一朵轻柔的悠悠白云,而且带着令人心醉的清香。

那人顿时羞怒,不断挣扎,怒骂道:“你个淫贼!你放开我!”

萧潇闻言一滞,这才醒悟对方是个女子身,连忙松手放开。

那人身子一得到解放,立马回身甩出一记鞭腿,出招狠辣,力道甚蛮,显然已是恼羞成怒。

萧潇虽十分愧疚,却也不能硬生生受了这一腿,只得退步闪避。

那人见一招不得,更是接连又拳掌相接,招招直奔要害。

萧潇手上动作急速变化,脚步盘旋,生生接了这几招。他先前发觉对方声音熟悉,眼下又是与这人交手几回合,这下才明白过来,原来此人就是那解绿衣!难怪先前两人接触时他也觉感受莫名有些熟悉。再联想起那蒙面人侧脸,更是确定了心中猜想!

这下萧潇更是羞愧了,只因他先前寻人急切,竟是连这么多迹象都是没有考虑到,脸上已是火辣辣的红。

那解绿衣更是俏脸羞红,而且带着怒气,只是萧潇瞧不见罢了。她见萧潇接连闪避,联想适才羞辱,已是连心神都失了,一拳直奔萧潇胸口。

萧潇对其本就十分钦佩,眼下更是有愧,知晓对方不得手绝不善罢甘休,只得运气硬抗了这一拳。

萧潇只觉一股大力自胸口传遍全身,这力量牵引来的还有火辣的痛觉,接着便倒飞而出,狠狠摔在地上。心中不免感慨道:“你下手可真狠!只是为何又是胸口?”

解绿衣一击得手,还要再上前来。

萧潇吓得赶忙求饶:“解姑娘!在下先前不曾认出,是以有了得罪,还望包涵!”

趁着解绿衣停滞,萧潇急忙起身赔罪:“解姑娘,在下给你赔不是了!”又想起先前其言语,连忙道:“不知明钰妹子在哪?”

解绿衣想起正事,怒视萧潇,丢给他一包药粉,冷哼一声道:“迷药解药,随我来!”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。

萧潇听了迷药二字,联想这愈浓的古怪雾气,也是猜到了一二,便服下后急忙跟上。

两人兜兜转转,终于是到了白明钰所在之处。

原来先前白明钰在不远的小山头观战,正见薛家与大内高手混战,却是发觉渐渐瞧不清山下情况,她四下瞧去,只见雾气渐浓,当下察觉不对劲。按说这晨雾应当随着时间渐渐散去才对,怎会愈来愈浓?正疑惑间,却是又察觉这雾中有着轻微的异味,而且还是有些熟悉,猛然间发觉是混入了迷魂散,这才急忙大喊萧潇姓名。只是解绿衣抢先进了树林,闻声察觉出是白明钰便先见了她。因白明钰身处雾中多时,已是中了迷药,虽是服了随身携带的解药,却也依旧浑身发软无力,所以才停了呼喊。而解绿衣有着蒙面巾阻隔,又是武艺高强,所以撑的时间更久,迷药效果还没有发作。解绿衣得知缘由,服了解药,便代白明钰前去寻萧潇。这才有了之后一幕。

萧潇听了事情来龙去脉,心中恍然,再次对解绿衣赔礼道歉。

白明钰已是恢复过来,道:“潇哥哥,这雾气定然是那幕后之人所为,为的便是迷倒其他人,坐收渔翁之力。”

萧潇点头,急忙道:“那我们赶紧去将解药分给薛大侠他们!”

白明钰却是拉住了他,道:“你不想见见那人庐山真面目了?”

萧潇知其所言何意,若是现下去救了众人,那幕后之人定然不会现身了。只是他本能救下众人,届时万一他来不及救下薛凤年父子,岂不是成了帮凶?萧潇有些犹豫。

解绿衣道:“你不必担心,他们不会有什么危险。”

萧潇十分惊讶,不知是惊讶她猜出自己心中所想,还是惊讶她如此自信。但他却莫名相信了解绿衣。

于是三人便在雾气中潜行,又另找了个能看清场上局势的地方等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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