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那之后，王鸦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副景象了，除了看上去是个老人的灰业，一个黑裙少女也来了，不过王鸦猜不出来这是谁。
艾可儿的外表有些惊艳到他，他第一次见到这样完美得没有瑕疵的少女。
“这是谁，也是我点的死后装逼服务一部分？”
而且，看样子，艾可儿并没有看到灵魂状态的他。
“额，在我意料之外的增值服务。”看来灰业也没想到。
“她叫艾可儿，是一位地狱公爵之女，虽然还很年轻，但天赋出众，更难得的是长得像个人类。”
“我之前去他父亲家作客时见过她几次，而且这个城市某种意义上算是我的地盘，她刚来人间时还来拜会过我。”
灰业耸耸肩。
“地狱公爵……”
死了也有一会儿了，自从见到这位现实里的吧主，王鸦理解到了一件事。
曾经那些整日跟他吹牛逼，被他误以为是中二病的沙雕吧友，他们是真的恶魔……
而且光看他们的ID，他们还不是那种地狱里的无名小卒，个个都是勇者充零嘴、巨龙当辣条的带恶魔。
这他妈就有点离谱了，王鸦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，忽然觉得有点难顶。
他自己之前……好像还跟那帮恶魔许诺过，什么几万个人类灵魂，什么地狱的深寒领地，什么教皇的萝莉老婆……
卧槽，这些只是他当时口嗨而已，不会真被那帮恶魔当真了吧！？
“灰业，咨询一下。”
“就是，我们吧里的恶魔，不会都知道我是个愚蠢的人类吧？”
王鸦试探性地问道。
“怎么会，除了我……他们都当你是深寒地狱的北境之王、敌上帝者、堕落先知、三首圣主呢！”
“啊这。”
王鸦当场就蚌埠住了。
卧槽，那只是他当年的口嗨啊，他以为贴吧里的老哥们都爱这个调调呢，他也就闲着没事编了个听起来牛逼的。
王鸦还记得当时吧里的人看他吹牛逼，在下面发了一堆“牛逼”、“卧槽大佬”，给他乐了好一阵儿。
“哦，你在想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吧，别着急……”
灰业声音平静婉转，让王鸦嗅到一丝希望——
“不说他们，光是你跟我做的交易，你还没还清呢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沉默了一会儿，王鸦表示震惊“卧槽，我一整个灵魂都站这儿了，可没欠你啊。”
“额，这次你和我的交易的确只有一个灵魂，我把你抓来去充池子倒也勉强算数了，可在这之前，咱俩总共做了……差不多有你水的贴那么多的交易。”
“啊这。”
王鸦好久没有这种想扇自己一巴掌的感觉了。
经过漫长的思考，王鸦斩钉截铁——“……你杀了我罢。”
“可是你已经死了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这么一说，王鸦竟然有一丝丝得意。
“哎，说起来，我是不是错过了上天堂的机会，你看我，一个从没做过坏事的大好鼠人，天堂正需要我这样的废人啊。”王鸦感慨。
有了恶魔和地狱，那天堂也是存在的咯，反倒是因为这次与恶魔的交易，他与上天堂的机会失之交臂。
“亲爱的鸦老板，您还是不要妄想了，当您对着一个个肯尼迪笑话捧腹大笑时，天堂就已经与您无缘了。”
“哦，不过其实天堂并不存在，起码我没见过有人好到应该上天堂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这就是地狱笑话的含金量吗？
“那倒也不太亏。”王鸦也没有太遗憾。
“可是，如你所见，我一整个灵魂就在这儿了，没亲人没女朋友没钱没房，连条狗都没有，真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了。”
王鸦这么一说，顿觉无所畏惧，说话都硬气了几分。
“不用为此担忧……从微小的价值中榨取最大的利益，这正是我们魔鬼所擅长的。”
灰业露出“吸血鬼.jpg”的笑。
他们说话的时候，因为雨下得越来越大了，哪怕还缅怀着王鸦这位“逝者”，学生们也不得不快点离开了，他们都没有带伞。
王鸦看他们一个个像落汤鸡般离开了。
看人走得差不多了，灰业看向一旁的艾可儿。
“小艾可儿，感谢你的陪伴，我想我的老朋友下地狱后一定会很高兴的。”
王鸦在一旁看着，忍不住吐槽——
“听你这么一说，我倒也不是那么高兴……”
“灰业先生，您说笑了，已经下过地狱的恶魔，再死就只有灵魂消散这一个下场。”艾可儿似乎无法理解灰业言语中的幽默，再次鞠了一躬。
“那么，我先告退了。”
王鸦看着这个妹子漂亮的洋裙被雨水淋得没有一处是干的，但神情依然冷淡，虽然也像个落汤鸡，但这是一只优雅的落汤鸡。
没过多久，她也离开了。
这样一来，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。
“还要做点什么吗？没有的话，我们也要走了。”灰业对着王鸦说道。
想了一下，王鸦说——“等一下。”
说着，他再次走到自己的墓碑那边，一步一步的，虽然他现在只是一团灵魂，飘和走都是一样的。
雨不断滴落到地上，穿透过他的身体，滴打在地面，好像这个世界有他没他都一样。
现在的确是这样，这里有他没他都一样。
他蹲下来，看着地上的那些花。
而灰业没有不耐烦，依然耐心地站在原地，注视着王鸦做的这一切。
王鸦假装在摆弄这些花，看看这朵白色的是谁的，那朵黄色的是谁的……当然，最上面那朵他知道，灰业送的白玫瑰。
“这朵呢？”
他看到一朵在黄和白中有些特别的一朵。
一朵淡蓝色的花，被雨打得颓废，花瓣粘在一起，萎萎无力。
“是你的女神送的，看上去很特别，感到惊喜吗？”
灰业嘴角上扬，张开双臂，动作有些滑稽地说。
用虚幻的手指点了点那朵花，王鸦的眼睛空洞着，让人摸不透他在想什么。
“看起来很愚蠢。”
王鸦随口道。
很快，王鸦觉得没什么意思，他站了起来。
“没事了。”
老人点了点头。
“那让我们走吧。”
他一只手背负，然后伸出另一只手，打了个响指。
顿时，王鸦面前的整个世界发生了改变。
淋漓的雨停滞了，每一滴雨静滞在原地，有的刚滴在地上迸溅开，有的还在半空中向下落，整个世界的斑斑点点清晰可见。
一切都静止了，只剩下灰业和王鸦。
紧接着，世界的色彩改变了，原本灰暗色调的世界变得深黑，形体与线条变得模糊，周围的所有事物都从清晰变得抽象。
然后，从不同的抽象形体中，一切拧成一团，变成一片无形的浑暗，越来越深，最后成为深黑一片。
等王鸦再重新看周围的世界中，只剩下一片黑暗，世界全是纯粹的漆黑。
“欢迎来到我的世界。”
灰业那诗人般优美低沉的声音在黑暗的世界中回荡。
听他讲，这里并不是地狱。
而王鸦眼前的灰业，样子也不再是原来的老人模样。
依然是那身得体的黑西装，但面孔已全然不一样，他的皮肤呈现干裂又陈旧的暗红，部分地方还覆盖着斑驳的鳞片。
他的五官深刻而挺拔，眉弓尤其高，没有眉毛，眉弓下的两眼没有眼白，代替的是夹杂着灰的深黑，瞳仁则是暗黄的一抹，中间竖着黑色一道，像是蜥蜴的一双眼睛，古老又冷血。
从脸上看，看起来像只真正的魔鬼……更标志性的是他头上两只犄角，被覆盖在灰白的长发中，扭曲粗大，让人联想到山羊。
可最可怕的还是他那张嘴，密布着裂纹，而且一直延伸到尖尖的耳朵。
灰业，的确如他自己所说，是只可怕的魔鬼。
“小别致，长得真东西。”王鸦感慨。
“谢谢夸奖。”
“这里是我创造的一个不为人知的缝隙，我平时在这里放置我的事务所，哦，我有一家公司，专门为凡人或者其它魔鬼服务。”
眼前这只魔鬼丝毫不生气，反而挥起尖而长的一只手爪，放至腰前，向王鸦滑稽地鞠躬行礼。
“接下来，让我们谈一谈该怎么还清你对于我的欠款。”
灰业正过身，又打了个响指，他身旁的地方忽然“啪”的一声，冒出烟，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出现了一张羊皮纸。
他轻轻捏起浮在空中的羊皮纸，然后递给王鸦。
“是这样，我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，最近，我的地盘在扩张，我将不少手下派到了别的城市为我开拓领地，因此在这个城市的人手反而有些不够。”
“现在，在这个城市……也就是我的老家里，留下的都是一些力量有余、脑子不足的员工，处理事情时常常不够灵活，让我很苦恼。”
灰业耸了耸肩，然后咧开大嘴，露出一个足以称得上是惊悚的笑。
“所以，我想让你为我打工。”
“打工？”
王鸦拉开手中的羊皮卷，这张纸陈旧古老，但上面的字全由汉字书写，他也能看得懂，虽然有些别扭。
没想到他王鸦年纪轻轻，就要过上996的生活，为万恶的吸血鬼恶魔打工。
“不不不，我可不是吸血鬼，只是一个灰烬魔鬼，虽然严格意义上说，你是我的所有物，但我不常做虐待员工的事，仔细读一读，我的业务项目一向以福利优越著称。”
不知道为何，莫名很有信服力，虽然灰业是个魔鬼。
“卧槽，带薪休假、商议涨资、五险一金、不加班……真是个好老板啊……”
妈的，这鬼信啊，光最后一个不加班，老板说可以下班了，但你的员工还在卷，你敢拍拍屁股滚蛋吗？
咦，他好像是零零后。
“我们魔鬼从不对契约撒谎。”
灰业笑容惊悚而真诚。
王鸦看了看他，他也只是吐槽……实际上他抗议又能怎么样，自己灵魂已经交易给了这位魔鬼，任他处置了。
能过得这么舒服，反而在他意料之外，让他有种不真实感。
就算这不是真的，对他来说也无所谓，反正也不能更糟糕了。
而且，契约里有个条款，吸引了王鸦的注意……
「转生成魔鬼后，回到人间为灰业活动。」
王鸦虽然只剩下一具灵魂，但他却觉得自己的呼吸好像变重了一般，他看着这黑漆漆的世界，觉得心情好像有些奇妙。
他看向灰业，灰业依然笑着。
“我只要签上名字，就直接成为你的员工了吗？”
他还想看看那张契约，不过，忽然的，那张纸上没有征兆地燃起来，王鸦赶紧丢掉了羊皮纸……然后看向灰业。
灰业慢慢说道——
“是这样，不过在那之前，你要先……下地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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